Buddhist Affinities over a Century 5 - Culture and Education 1 《百年佛緣5-文教篇1》
Me and Artists 我與藝術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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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藝術家們藝術,是會傳染、有感受的。我一生並沒有愛好藝術的性格,只是喜歡文學,自己也不敢說作一個文學的作家。在棲霞山讀書的時候,聽到一位同學說,他將來的志願是要寫兩本書;剎那間,眼前這位同學的形象突然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讓我無限崇拜,「偉大!你竟然想要寫兩本書,我想都不敢想。」沒想到,現在自己也能有著作,大大小小幾百本,好幾千萬言。
文學很浪漫,重於描寫,可是我受胡適之先生的影響,他說:「文章如講話,話怎麼講,文章就怎麼寫。」我就這樣地記下來,覺得寫文章如講話,沒有困難。所以我的文章、講稿,整理起來都跟說話一樣。
對於藝術,我不敢去想。例如,我生來五音不全,沒有音樂的天分,對於佛門裡的樂器(法器),我沒有節拍觀念,鐺、鉿、鈴鼓等,一概敲不上板,但是其中的原理我是懂得的。例如我教過許多人法器,我能說出一個原理出來,他自然就會敲打,知道它的輕重、快慢、緩急、板位。
又如,我作了很多佛教歌曲,我知道唱歌的旋律、段落。甚至在錄音的時候,樂器聲音的大小,或者快慢,彼此怎樣配合,我都知道一個標準,因為「理」是通達的。
至於與美術、書畫的因緣,就要說起在焦山佛學院讀書的時候了。焦山定慧寺是焦山寺院的祖庭,前後左右有數十間附屬的庵堂,但那許多庵堂都是獨立的個體,和祖庭雖有法系的來往,但並沒有利益關係。
焦山位在揚子江的中心,四面都是長江,平常不容易有信徒來定慧寺燒香、供養,但它有數萬畝的田地租給人家耕作,散在江蘇各縣市,以收租穀維生。每到收成季節,我都看到會有好幾條船,到外鄉去把這些道糧運回來。其他的小庵堂就要另謀生活了。
後來我發覺到,這幾十所庵堂都設有畫廊或畫室,由自己庵堂裡的住持、當家作畫出售。在十八、九歲的時候,我還很孤陋寡聞,因此只要一有時間,就會跑到他們的畫室、畫廊去欣賞觀摩。
這許多庵堂的僧侶,為了讓自己的畫能夠出售,必得畫得美觀。我也知道,他們雖然比不上我們揚州的八怪,也比不上八大山人、石濤那許多高僧的作品,但他們的畫作如山水、花鳥,一些靜態的植物、古寺等,確實出色。我想,焦山這許多各處聞名的庵堂、畫院,都會前來跟這些僧侶購買書畫,或者將他們的作品拿到市鎮的藝術公司,廉價的供給商人交易。
我常常看到這許多作品而心生歡喜,一次,我跟大舅父說起焦山書畫之美,大舅父問我:「你什麼時候送一幅給我?」這一下我可難住了,因為那是要錢購買的,我哪裡有能力去買畫?他們等於專業畫家,不會送我一幅。為了大舅父的這句話,真是讓我為難了很久。
我苦苦地思維,如何才能有一幅畫送給大舅父?他已開口跟我要了,我不能不去履行做到。我想了好幾個月,後來遇到一位同學,他正在習作,實在畫得還不夠精美。但也只得商之於他,你練習的作品是否能給我一幅?好讓我送給大舅父劉雨庭先生,以了卻這一件公案。
這一位年輕僧侶畫的山水,當然我也看出他的功力不夠,但我也只能就此勉力給了。此事在我的心中,讓我對大舅父不甚滿意,你是長輩,我是出家的學僧,你應該想想,我哪裡會有錢買畫呢?但你跟我討了,我也送你了,這畫怎麼來的,你也不問。好在,我們從此就沒有再見過面。
因為,在焦山那時候的窮,就如人家說的「貧無立錐」、「囊空如洗」,當時我真的是一無所有。但我想到我是一個出家人,不能不滿人所願,尤其他已經跟我開口了,即使我確實沒有辦法!現在想起來,倒有一點自己也感到光榮的,那時候庵堂的畫就掛在畫室裡,既沒人看顧、也不得人問,平日供人隨意參觀欣賞;但我沒有動念要去偷或向他們要,只是想盡辦法找一幅送給大舅父。當然,我是不會去偷的,也沒想過開口跟人要,總覺得跟人家要是一件不禮貌的事,畢竟這些畫是要賣的。
一直到台灣和大陸開放來往之後,有一次,我人在美國,他託我三弟李國民把過去我送給他那一幅書畫的碎片拿給我,大概有巴掌這麼大,一共八張。我問我的三弟:「送給我這些是什麼意思?」
三弟說:「大概他要告訴你,他對你很好,你看,你送他的東西,雖然已經爛成碎片,這麼多年了,他都還收藏著。」我一聽,大舅父真有心人也!後來他在大陸重建房子,我也寄一些美金聊表贊助。
這就是我初次和美術接觸的因緣。
到了台灣以後,結交了書法家廣元法師。廣元法師就是宋元如,他是安徽人,出生於一九二八年,到台灣的時候,他還是一位警官。我被關在桃園拘留所裡,有一次他來巡視,眼睛一直朝我看,我看他面容和善,沒有像一般警察那種呼嚇的架勢,就跟他老實說:「我肚子餓。」他真的買了一碗麵給我吃。我就這樣感念,並且與他定交。
後來,獲得黃臚初軍長的介紹協助,讓他做了陸軍的連長,黃臚初就是後來的律航法師,又因為他們同是安徽人,他就跟隨律航法師出家了,在台北樹林建淨律寺,並且擔任住持。我們一直相交為朋友,他常常開辦書畫展,我都會去參觀,他的字有許多不同的書體,如草書、篆書等,承蒙他也送過我幾副對聯。
廣元法師在藝文界裡有很多朋友,好比《女兵日記》的作者謝冰瑩,我也是在淨律寺認識往來的。我曾建議謝冰瑩寫一點佛教的故事,後來我看過幾篇她寫的佛教文章,如:〈仁慈的鹿王〉、〈善光公主〉、〈觀音蓮〉等,不知道她是不是聽了我的意見才這麼做的。
之後,我看到比我慢出家、戒臘比我小的廣元法師都建有淨律寺,而我自己有多少青年跟我出家都沒有一個安身的地方,尤其,跟我學佛的這許多青年,因為我與中國佛教會的關係,當時許多佛學院不願意收他們做學生,我想,我自己必須辦一所佛學院。
後來,我就在高雄壽山寺辦起佛學院來了,雖然很小,每年只能收一班二十個人,三個班級就六十個學生,但不在名額之內的旁聽生很多。不過,我也有個條件,我可以接受你作旁聽生,但你要幫我做事,因為辦佛學院要經費,我必須給大家生活啊!所以,哪裡要念經了,就由這些旁聽生去。其實,這也是非常不得已的事。
學生一年一年增加了,總計也有八、九十,甚至上百位學生,實在容納不下,我就想把壽山佛學院再擴大,到山區建設佛學院。一九六七年建設佛光山的時候,我一無所有,自知困難,承蒙廣元法師給我建議:「以你的關係,可以邀約書畫界的人,為你畫一些畫來義賣籌措經費嘛!」
那個時候,我也有一個信徒叫作王鄭法蓮,知道我對世俗物質沒有什麼特別愛好,只有找些名人的書畫給我,表示她對佛教的護持。同時,我也認識不少書畫家、撰寫楹聯的文人,光是于右任的書畫,我至少有五、六幅;還有前考試院院長賈景德、前山西省省長閻錫山的字,過去我都收藏過。只是年代已久,都不知這許多東西遺失在何方了。
感念廣元法師的提議,但我自覺因緣不夠,於是邀請趙恆惕、王雲五、馬壽華等書畫家共同為我介紹、邀約,短短期間,各界人士送的書畫,竟然收到二、三百幅。包括張大千、溥心畬、吳平、陳丹誠、何懷碩、葉公超、袁守謙、董開章、朱雲等人的作品。
我忽然想到,把這許多書畫賣了,雖然對建佛學院經費解決了某些困難,但佛學院是建好了,沒有內容、沒有文化,能算什麼呢
所以我一幅都捨不得賣,寧可艱難困苦度日,慢慢等待另外的因緣,這許多字畫我也要把它保留下來。
在籌建佛光山期間,非出身藝術家的謝潤德先生,為我畫了一幅佛光山建設計畫圖,讓我感念至今。當時的佛光山什麼都沒有,只是在我想像中醞釀這裡要建什麼、那裡要建什麼。但是這樣子的說法,邀請畫家來畫,他都不會肯的;若是要找藝術家來畫,他也會說「我們的專長是畫美術,對實用的建築圖不內行」;若是找工程專家,他會跟我要地形的等高線。可憐我根本做不起等高線,因為做個等高線測量,是要花很多經費的啊!
感謝謝潤德先生,由於他在石油公司上班,經常畫加油站,我商之於他,很快地,他就照我的意思畫了一幅佛光山建設計畫圖,看起來真像靈山勝境。當時,我將這幅圖發表在《覺世》旬刊上,沒想到,此舉對我開山建寺有著重要的影響。大家一看,喔!原來星雲某人建的佛光山是這樣的內容,捐款因此就增加了。
這一幅圖和四十年後比起來,大致不差。我也是本諸這個理念沒有什麼改變,依最初開山定的方案一以貫之。所以,佛光山不是四、五十年後才有的,早在四、五十年前,它的圖樣就已經流行了。尤其,當時彩色印刷的費用相當昂貴,在技術上,必須一次一次套色印刷,不知印幾次了。
後來在一九九三年左右,我為了佛光大學建校基金,不得已,還是決定以書畫義賣方式籌募。一方面,那時候收藏的書畫較多了,另外我也想,等我有了大學,將來還怕沒有書畫嗎?於是先後在台北、高雄、香港、台中等地,陸續舉辦過多次,當中包括史國良、田雨霖、王壯圍、李奇茂、董開章等人的作品。
這些書畫的來源多種,有的人出於感謝贈送,有的人發心捐獻,有的是大陸人士相贈,也有的人廉價讓度給我們。此外,國際知名藝術家李自健的夫人丹慧女士,她是詩人也是書畫行家,幫我在大陸收購了一些,再加上我的徒眾在各地別分院結交的藝術家,都能提供我部分作品。所以,大學初期的建築經費,除了靠「百萬人興學」以外,這許多書畫的義賣,也是一個重要的來源。行文至此,不禁要對這許多藝文畫家說一聲「謝謝」。
現在南華大學、佛光大學已經辦起來,佛陀紀念館也落成了,我沒有忘記為佛教增加文化藝術的想法。先是二 ○一一年,七十六歲的梁丹丰女士(廣東順德人,一九三五年生),畫了一幅七米長的大畫,將佛陀紀念館八塔至本館的全景納入,秀逸靈動,精彩美妙。目前在本館二樓美術館畫廊作常設展,成為鎮館之寶。為了畫這幅巨作,梁教授還特地到佛光山住了一段時間。
後來,我們出身藝術研究所的如常法師,邀約了百位畫家一起畫佛館,如:王愷、王五謝、吳隆榮、周天龍、林勝雄、侯壽峰、柳依蘭、洪啟元、張淑美、郭掌從、何文杞、許參陸、李轂摩、周澄、吳恭瑞、李奇茂、黃光男、林清鏡、陳朝寶、張克齊、林幸雄等,並且在佛陀紀念館聯合展出。這些作品大部分都是油畫,內容更加豐富精彩了。
綜觀佛教在中國的弘傳歷史上,除了佛法「因果報應」等解門義理,以及「禪淨共修」等行門修持以外,佛教藝術實在占有重要的地位。
提到佛教藝術,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佛教的梵唄。所謂「漁山梵唄」,有著「此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的讚譽,可惜這許多莊嚴繚繞的梵音,過去一直只有僧侶在佛殿裡早晚課誦時,唱給佛祖聽,真是「民間哪得幾回聞」。
為了彌補這樣的遺憾,佛光山自一九九○年在台北國父紀念館舉行「佛教梵唄音樂弘法大會」開始,結合梵唄和弘法的特色,將佛教梵唄帶到香港、日本、新加坡、澳洲、美洲、歐洲等地演出。除了梵唄,同時加入「天女散花」等佛教舞蹈,甚至與少林寺的佛教武術功夫互相襯托,把各類的佛教藝術推薦、介紹至世界各地。
第二個代表佛教藝術之美的就是寺院建築。過去的寺院,大多興建在郊區或是深山叢林,不在市區與民爭地,所以有謂:「自古名山僧占多。」每一所寺院所規劃的空間,除了僧侶的禪堂、法堂、雲水堂以外,為在家人所作的設施,包含客堂、講堂、居士寮等,還是與民間社會保持接觸來往。
第三個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繪畫雕刻了。說到佛教的繪畫、雕刻,舉凡甘肅敦煌千佛洞的繪畫,山西大同雲岡石窟、麥積山石窟、河南龍門石刻、重慶大足、寶頂石窟等,這些地方我都曾經走訪。如此的世界瑰寶,鬼斧神工,看了令人歎為觀止。世界宗教的文化,有哪個國家、哪個宗教能比得上中國的佛教藝術之美呢?
我自己幼年出家的棲霞山寺,山上就有一個石刻的千佛洞,最大的無量壽佛,我們還可以躲到他耳朵裡面去捉迷藏。這許多石刻,歷經百千年,有百千個故事,因此,佛教藝術也成為我成長的生命裡重要的一部分。
我不是藝術人士,既不會梵唄,也不會繪畫,更不會雕刻,但是對於佛教的建築藝術,對淨土世界的美妙風光,始終嚮往,乃至對一些藝術家的風采也很欣賞。所以在這個章節裡,我想談談我和一些佛教藝術家結緣的經過。
李奇茂
李奇茂先生是台灣藝術學院美術系教授,安徽人,一九二五年出生。我認識他是在一九五一年初,正在組織宜蘭念佛會的時候。當時他是政工幹校年輕的軍官,準備和宜蘭鐵路局運務段段長張文炳先生的千金張光正小姐舉行佛化婚禮。張文炳先生是虔誠的佛教徒,一生主修念佛法門,他非常希望親友也能跟佛教接近,所以就決定在宜蘭舉行佛化婚禮。
那時台灣的佛化婚禮還不普遍,被譽為金童玉女的李奇茂和張光正,在宜蘭雷音寺佛堂結婚,一時轟動社會。我記得我為他們作了〈佛化婚禮祝歌〉,對李奇茂期以成為須達美公子,對張光正望她成為玉耶賢少女,古今的婚配,都有相似之處。
後來,李奇茂先生在國立藝術大學任教,夫婦都成為名藝術家,經常送我一、兩幅畫。我也很感念他們在藝術家裡以佛教徒自居,經常創作達摩像、羅漢像、菩薩像。大約在二○○○年代,他還將創作的一幅〈羅漢〉送給佛光山台北道場的美術館。
數年前,我在宜興恢復祖庭的時候,他們夫婦兩人在大覺寺和我見面,非常歡喜,表示要把所蒐集的四百多個從元朝至今的古董紫砂茶壺,全部送給我,希望我將來成立一個「禪茶藝館」,弘揚佛法。
現在宜興的紫砂茶壺享譽全球,但它與佛教的一段因緣卻鮮少人知。據說過去有一位沙彌叫作供春,他頑皮好玩的將老和尚遺留下的紫砂細泥捏成一個茶壺,成為現今聞名的「供春壺」,因此沙彌供春便享有「紫砂壺鼻祖」之稱。在這兩年,大陸各界人士也共襄盛舉,陸續有國家級紫砂工藝美術大師徐漢堂、呂堯臣、譚泉海等二十餘人來訪,舉辦「紫砂問禪」活動;汪寅仙女士還贈送「佛指舍利」為主題的茶壺等,可謂是「禪茶文化」交流的一大美事。
從供春壺到近代藝術大家,因為李奇茂、張光正的因緣,我於軍政、藝術、學術各界都增加了很多的朋友。現在他們兩位年老的夫妻,還是相親相愛,偶爾和他們見面,他們都非常的樂觀開朗,我想樂觀也是長壽之道吧!
楊英風
出身宜蘭的楊英風先生,一九二六年生,是國際知名的藝術大師。由於我在宜蘭弘法時,和楊英風及他的家族交往頻繁,尤其在一九五五年,我正在建設「宜蘭念佛會」的講堂,一時不知到哪裡去請人雕塑一尊佛像,聽人建議,可以請楊英風先生協助雕塑現代的佛陀。不久,一尊高一丈左右的釋迦牟尼佛行化聖像,就由楊英風先生親自送來了。他沒有收取!任何費用,真正是藝術無價;也很感謝他的藝術無價,如果有價的話,恐怕我也付不起了。
這一尊佛像引起不少藝術家的注意,專程從各地到宜蘭來參觀。主要是因為在那個時候,台灣的經濟條件還不是十分繁榮,要擁有一尊石刻或是木雕的佛像,都非常不容易,這尊佛像是用石膏塑造而成,也就顯得格外的特別了。
但是石膏做的佛像,供人欣賞可以,若供人禮拜,我覺得不是很妥當,所以便請人為佛像裝金。一些喜好藝術的人卻認為不是很適合。我想,適不適合,主要還是要讓信徒感到歡喜,這才是禮拜佛像的重要意義。就這樣,這一尊佛像和「宜蘭念佛會」共存了數十年,直到講堂拆除重建大樓時,才移至慈愛幼稚園繼續普照。
後來,我出版《中英對照佛學叢書》〈經典之部〉、〈教理之部〉想請楊英風先生設計封面內頁。他沒有讓我們失望,很快的便交給我一幅〈息息相通〉的畫作。整幅畫看起來是一尊佛像,實際上卻是三尊佛像;是三尊佛像,合起來卻一尊佛像,相當的特別。這幅畫像原版流落何處,現在已經無從知曉,但在《中英對照佛學叢書》上,還能目睹其神采,也算是歷史之作了。
漸漸地,楊英風先生成為世界級的雕塑大師,許多作品都成為各城市重要的地標。比如:紐約曼哈頓華爾街的〈東西門〉、花蓮機場外的〈大鵬鳥〉、高雄小港機場〈孺慕之球〉、北京奧運地標〈水袖〉等。
楊英風先生的女兒出家成為比丘尼,法名寬謙,曾擔任新竹斌宗法師的道場法源寺住持。她在弘法之餘,也致力推廣佛教藝術,二 ○一一年佛光山傳授國際三壇大戒,還邀請她前來擔任尼部正授的尊證和尚尼。楊英風的公子楊奉琛先生也是台灣知名的雕刻家,並且擔任「楊英風美術館」館長,曾在馬來西亞佛光山東禪寺展出他的作品。他們都是對佛教有所貢獻的藝術家,與佛有緣,我們也經常為其祝福。
張大千
當今藝術界,張大千的名號可說是如雷貫耳了。他是四川人,出生於一九○○年,曾在敦煌千佛洞臨摹歷代壁畫近三年的時間,因而磨鍊出的敦煌繪畫,震動了全世界,開始名揚國際,並且為各界人士所收藏。在抗戰期間,他的畫作便流落各處。
大陸解放後,張大千旅居巴西「八德園」,聽說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後來巴西政府為了建設水庫,不得不牽動到「八德園」。於是,他就回到台灣將台北頂雙溪(今雙溪)荒廢的養鹿場建造為「摩耶精舍」也就是現今的「張大千紀念館」。
無論是家人、生活、交友,張大千先生都是一位藝術界的奇人,我無法全面描述,僅就我們往來的情況作簡單述說。
張大千曾到佛光山訪問多次,他以佛教徒自居,還以佛教大禮向我禮拜,自稱是「近事男」,也就是「居士」的意思。一九七八年到佛光山時,送我一幅大畫 ─墨荷〈一花一世界〉,除了上款特別題上我的名字外,落款處就是題寫「蜀人近事男」。
後來為了籌措佛光大學經費,我就忍痛割愛,把這幅畫拿出來義賣。先是由一位蕭居士標得六千萬,後來他又發心,當場再捐出來,被遠東企業集團創辦人徐有庠先生以六千萬購買,總共為我們募得一億兩千萬元,可以說是台北藝術界繪畫拍賣會上標售最高的價碼。富士比拍畫都沒有賣過我這麼高的價碼。
很感謝這幅〈一花一世界〉,因為這一億兩千萬元,佛光山再補貼一些數字,才能購得礁溪鄉佛光大學的現址土地。後來,佛光山的徒弟們一直感到不捨,希望能有因緣再把它重新買回來,看起來此事難矣!雖然知道現在這一幅畫被遠東集團所保存,但對於它的未來安置,偶爾也不免會有一些掛念。
我失去〈一花一世界〉以後,仍陸續有因緣得到張大千先生一些小幅畫作,特別是一幅張大千在五十九歲時所畫的〈觀世音菩薩〉。有人說,那正是張大千年生命力強時候的作品,畫風特別豐富飽滿。
這一幅畫當初是由香港高嶺梅先生所收藏,因為他過去在政府擔任情報局的重要職務,張大千為了保護這許多畫作,因而託他保管。後來張大千逝世,高嶺梅先生在香港生病住院,他的兒子高伯真先生打電話給我,希望我到香港去為他父親皈依三寶。台灣、香港兩地雖然不遠,但我因法務忙碌,短時間內我也無法親自前往為他皈依。高伯真就說:「師父!您就在電話裡面,為我父親皈依吧!」
我即刻應允,在電話中,就為高嶺梅(八十一歲)、詹雲白(七十八歲)夫婦,權巧方便皈依了。所謂「皈依」,就是皈依三寶:依佛為師,故曰「皈依佛」;依法為藥,故曰「皈依法」;依僧為友,故曰「皈依僧」。皈依後,我為高先生夫婦題取法名「普順」、「普遂」。
這樣結緣以後,高伯真先生為了表示感謝,就送我這幅張大千的畫作〈觀世音菩薩〉。我在台北的義賣會上公開這尊觀音像的時候,一些人以為我會擁有張大千的畫是不可能的,而認為它是贗品。後來張大千的弟子得知是由高嶺梅所贈之後,就毫無異議了。
那一次在台北,也曾經有人願意出價千萬元,希望購得此畫,但想到過去張大千先生和我的一些緣分,這一點佛菩薩的香火,我不願意斷絕,於是決定把它複印成畫軸,讓每一個人都能夠將觀音請回家供奉與珍藏,廣為大眾所流傳,以此紀念我和張大千彼此的因緣。而這幅觀音也受到大眾的歡喜,像去年有鹿出版社為我出版《人海慈航 ─怎樣知道有觀世音菩薩》,大家便推薦以此作為書的封面。
現在幾乎到處都可以看到這尊觀音聖像,也算是顯揚觀音菩薩「千處祈求千處應」慈悲普度的精神吧!
曲儒
中國人,什麼樣的人像「中國人」?什麼樣的人可以稱為「中國人」?
在歷史上,孔子像中國人,孟子像中國人,「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仁義才是中國人。漢高祖是中國人,唐太宗是中國人,但是漢唐的許多君主,雄才大略是有,但仁慈天下不夠;司馬遷是中國人,杜甫是中國人,蘇東坡是中國人,王陽明是中國人,但這許多文人雅士,他們有多少的苦難難以述說。我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前中國西安文史研究館副館長、西安碑林博物館的曲儒老先生,他就和前述的這些人一樣,他像中國人。
曲儒先生,一九二五年生,山西人。他曾在多個博物館任職,當然為保護中華文化而全力以赴。他的微雕功力,真是出神入化,可謂大陸國寶級微雕大師。一粒米,他可以雕刻〈蘭亭集序〉或〈桃花源記〉;一顆小豆子,他能雕刻一卷《金剛經》。他的作品既快而美,代表作不勝枚舉,列舉其中數件:
一、〈長城〉,將巍峨壯觀、氣勢磅礡的萬里長城,縮刻在一粒米大的象牙上。
二、〈尼加拉瓜大瀑布〉,把世界上最寬的瀑布,凝縮在比一顆米還小的象牙上。
三、仿懷素大師手跡〈千字文〉、仿書法大家于右任手跡〈前後出師表〉都是刻在一顆黃豆大的象牙上。
四、「髮刻」,用楷、草、隸、篆鍥刻詩詞和格言在髮絲上,刀筆蒼勁,意趣橫生。
這種專才,令人驚歎不已。
曲老告訴我,微雕藝術源於中國,至今已有四千五百年的歷史,雕刻時全憑手指感覺運刀,是融和書法、繪畫、雕刻為一體的微觀藝術。他曾經透過溫哥華的趙翠慧小姐送我一些微雕的作品。那時候,大陸的經濟還沒起飛,想來他們生活一定很艱困,所以我也透過趙翠慧小姐,在經費上給予他一些資助,略表一些心意與敬佩。
但是,曲儒老先生真的是「滴水之恩,湧泉以報」,把他的作品一件件的送給我。我不是欣賞微雕的專家,沒有積聚奇珍異寶的性格,實在收受不了他的好意,請他不要再給我這許多珍貴的東西,可是他的誠心誠意仍然源源不間斷。
後來有因緣他到了台灣,在佛光山美術館展出微雕作品。一九九五年在佛光山台北道場皈依。他比我年長,對我卻一直執弟子之禮,並且自稱是佛光弟子,發心要弘揚人間佛教。幾年前在北京,曲儒先生也曾把西安最好的碑記,像唐太宗〈大唐三藏聖教序〉、〈蘭亭集序〉等,都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