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 Me Out: Messages from a Humble Monk 《貧僧有話要說》
Chapter 32: Memories of Monastic Cultivation 【三十二說】僧侶修持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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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說】僧侶修持的回憶在貧僧的生命中,一般人都以為我只會寫文章,只會辦活動,只會建寺廟,只會講經說法,只會寫一筆字,只會接待高官顯赫人士,只會出國旅行;但這些辦活動、建寺、講經說法,不算修行嗎?就是沒有修行,殊不知貧僧在佛門裡也有修持的過程。
要說修行,這本來是個人自我的密行,也不值得對人公開;只是當今的社會,悠悠之口,對別人不了解,就妄自批評,不得已,徒弟建議貧僧把自我的密行修行,在此一說,也就藉此因緣向大眾略作報告了。
貧僧回憶七十七年的出家生活,對於怎麼樣修行的,整體說來,並沒有數十年如一日,都是一些零碎的修行點滴。儘管如此,貧僧的一生已經感到受用無窮無盡了。
論說修行,我從三、四歲的時候,就跟著外婆在佛堂行走,跟著大人們念佛、繞佛、上供、禮拜;不過,那個時候只把修行當作遊戲而已,小孩子在佛堂裡奔跑跳躍、胡亂說話,當然談不上修行。真正要講修行,就從十五歲開始說起吧!
十五歲那一年,我奉師父之命求受三壇大戒。記得我還和師父說,受比丘三壇大戒要年滿二十歲,我才十五歲,有資格受戒嗎?他聽了之後說:「你總可以去受沙彌戒吧!」後來,承蒙開堂卓塵老和尚、陪堂明度法師,以及得戒老和尚若舜長老、羯磨教授和尚仁山法師等,都同意我受三壇大戒。在這許多長老的見證下,我十五歲就完成了身為出家人必須具足的比丘三壇大戒了。
回憶五十三天受戒期中,每天不准說話,不准開眼,所謂「眼觀鼻,鼻觀心」。聽講開示,必須跪在地上,經常一跪就是三、五個小時。我記得跪在砂石地上,石子透過衣服,都嵌到肉裡面;等到解散以後,把嵌在肉裡的石子拿出來時,鮮血就隨著褲管流出。那五十三天,感覺好像是五十三年一樣,這是我青少年時期修持最值得回憶的一頁。
當時,每天早晨三點起床上早課,睡眠實在不夠。在佛殿裡拜願,隨著梵唄的節拍,都有個幾十秒鐘的時間匍匐禮拜,我經常在拜下去伏在地上的那幾十秒中就睡著了,糾察老師還用腳來踢踢我的頭,叫我起來。
有時候,這個老師問我:「你有殺生過嗎?」還是小孩子,又正在受戒,哪裡敢說自己有殺生,當然說:「沒有殺生。」老師的藤條隨手立刻滿頭、滿身抽打,喝斥說:「你螞蟻沒有踏死過一隻?蚊蟲沒有打死過一個嗎?你說謊啊!」老師這樣一說,我說沒有殺生,確實也是說謊,覺得老師打得也對。
另外一位老師又問:「你有殺生過嗎?」我這時不敢說謊,只有說真話承認:「有殺過。」他又用楊柳枝一面打、一面罵著:「你真罪過哦,你真罪過哦!」確實也不錯,我真是罪過。總之一句,在受戒期中,這樣說也被打,那樣回答也是被打。所以後來老師經常有一些問話,我也就無奈的說:「老師,你要打,就打吧!」
這就是我青少年的時候所受的僧門教育。是接受呢?還是幽默的抗議呢?現在也記不得了。
受戒結束,必須在頭頂上點燃香疤,表示身心供養佛教,一般人都點十二個香疤,家師可能怕我年幼,出家的定性不夠,就交代為我燃香疤的老師,把香疤點大一點,讓出家人的記號明顯,就不容易離開佛門了。通常十二個香灰點燃以後,慢慢燒到頭上就會自然熄滅,但是為我燒戒疤的老師,等到香灰接觸到我頭頂的時候,他像吹鍋槍吹火一樣,用力一吹,這麼一來,火勢膨脹,十二個香疤連結成一個,我的頭蓋骨燒得都凹下去了。從此沒有記憶力,甚至剃頭都不方便,因為頭頂上有個窟窿。這算是苦難呢?還是修行呢?現在回想起來也很難說。
不過,貧僧因此變得笨拙,完全失去了記憶力。不會背誦經文,對於課堂所學的內容,讀了就忘,可以說天天都被老師罰跪、打罵。有一次,又因為不會背書而被打,老師一邊抽打我的手心,一面說:「你真笨喔,你要拜觀世音菩薩求聰明智慧啊!」在童年的心裡,一聽到老師這樣的話,彷彿有了一線希望,毫無疑慮的,覺得應該要求觀世音菩薩,要拜觀世音菩薩。
但是在叢林裡面,哪裡准許個人到佛殿裡去拜佛呢?所以只有在半夜偷偷的起來拜佛。我靜悄悄的,找到一個小禮堂禮拜觀世音菩薩,念著:「悉發菩提心,蓮花遍地生,弟子心朦朧,禮拜觀世音,求聰明,拜智慧,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有人說,如此禮拜,可以蒙觀音菩薩摩頂授記,或者甘露灌頂,貧僧不敢亂說自己都沒有過這樣的靈異奇遇;但半年後,我忽然心開意解,艱澀的經文,如古典文學的《古文觀止》,幾乎是念完一兩次之後就能背誦。有人說,貧僧開悟了。貧僧不敢這麼承擔,悟道要佛陀來印證。不過後來,在一些成長的歲月中,真的福至心靈,很多困難的問題,輕易的獲得了解。這應該算是貧僧第一次覺得佛教的修持功德,實在像高山巍巍乎!像大海浩浩乎!真是佛恩浩蕩!從此謹記心中,信心不斷增上。
自此以後,貧僧無論在學院學習中,甚至到台灣來,初期的掛單期間,也砥礪自己修持苦行,擔任行堂、典座、挑柴、擔水多年,又再過午不食、刺血寫經等,以及後來也到美國閉關半年,練習這許多傳統的修行。這本來不算什麼,只是在此略說一二,說明在佛門的修持歷程,貧僧都有過體驗。只是,這許多修行內容,由於自我的分別,也有另外一些不同的看法。
說到佛教傳統的修持,記得貧僧讀書的時候,在棲霞山七年多,禁足院內,不准外出山門;每年在焦山有兩次打禪七,也曾經發願到蘇州靈岩山念佛,光是在佛門的早晚課,零星的到各處打佛七,甚至,包括連續二十六年,我在宜蘭念佛會都做主七和尚。像這樣一次、一次的七天,也不只一百次的七天以上了。
過去,坐火車南北弘法時,就以路邊的電燈桿當為念珠,每見一根電燈桿,就念一句佛號。見到路上一個行人,就念一句佛號。沒有人,有電燈桿,我就以一根電燈桿念一聲佛號;沒有電燈桿,有土地,我就以一塊田地念一句佛號。貧僧的心願是,要把全世界和我的佛號融和,能夠普遍虛空、遍滿法界。現在佛光山有禪堂,每天鐘板不斷;有淨業林(念佛堂)六時佛聲不斷,當然我無法每天與大眾共修,但過去傳統的修持,在我的生命中,也占據了大部分的時間。
三十歲以後,貧僧的思想有所改變,我覺得修行不是在形式上,也不是在口邊,更不是裝模作樣的,真才實學非常重要。所謂真才實學,除了不斷提倡簡約,自己也實踐簡樸的生活,一飯一菜的簡食,睡覺時只有一張沙發、一張座椅,就是睡在地上,貧僧也都能心安理得、隨緣自在。
所謂「修行」,貧僧認為,人間佛教應該重視生活中的行住坐臥、衣食住行,甚至任何作務、勞動也要當成修行。像禪門祖師大德,大都是從作務中砥礪自己,成就修行。好比多年前,我在講演集裡曾經舉過的例子:雪峰禪師在洞山座下任飯頭,靈祐禪師在百丈座下任典座,慶諸禪師在溈山座下任米頭,道匡禪師在招慶座下任桶頭,灌溪禪師在末山座下任園頭,紹遠禪師在石門座下任田頭,曉聰禪師在雲居座下任燈頭,稽山禪師在投子座下任柴頭,義懷禪師在翠峰座下任水頭,佛心禪師在海印座下任淨頭,懶融禪師典座,印光大師行堂等等。他們都是開悟的高僧大德,不從這許多作務去體證,怎麼能悟道呢?所以服務就是修行、發心就是修行、苦行就是修行。
在人間佛教裡,貧僧也體會到,居家的修行、工作上的修行、人我關係的修行,以及在五欲六塵裡如何克制自己、超越自己,是昇華自己的修行。好比搭飛機到世界弘法,別人視長途旅行為畏途,覺得飛得很辛苦,但我在飛機上,一樣忙碌,忙著看書、忙著寫文章。不去想時間,只想工作,再遠的路程,也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了。
因此,我把「修行」改作「修心」,因為修心是要從內心變化氣質、淨化心靈,淨化自己的思想、身心,長養自己的道德觀念、做人正派。就像「八正道」裡的正見、正思惟,所謂「佛法無量義,應以正為本」,等於儒家所說:「寧可正而不足,不可斜(邪)而有餘」,這是重要的行事原則,才能算是真的修行。
貧僧一生提倡人間佛教,實在說,人間佛教並不是哪一代祖師發明的,人間佛教的發明者是釋迦牟尼佛。因為他沒有對天人說法,也沒有對地獄、畜生說法,他是人間的佛陀,完全對人間弘道傳教,這不就是人間佛教嗎?
世界上的生命都非常可貴,但人類之所以為萬物之靈,是因為在一切眾生中,只有人頭頂著青天,腳踩著大地,頂天立地,不像豬馬牛羊背朝天。此外,只有人有信仰。信仰中,不要相信權威,不要相信傳說,佛說「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這是多麼偉大崇高究竟的宣言。
所謂人間佛教,對個人要講究誠信,講究正派,講究慈悲,講究結緣,最重要的,要能給人接受。給人接受的人,雖然不能到達聖賢的地步,至少也不會愧對一個堂堂正正的人生。
個人之外,對家庭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是傳家至寶。做人處事方面,儒家的四維八德、佛教的五戒十善,都是人間的佛教;甚至於發菩提心、四無量心、四弘誓願、六度萬行、戒定慧三學……,這些都是人間佛教。
十幾年前,貧僧倡導「三好運動」,等於佛教講的身、口、意三業,即:身體要做好事,口裡要說好話,心中要存好念,也是現代人經常說的真、善、美的意思。口說好話,好話就是真話;身做好事,好事就是善事;心存好念,好念就是美學,就是美心。身口意的三好,不就是真善美了嗎?在國際佛光會裡,除了提倡四句偈、八句宣言,尤其重視五和的人間佛教。所謂「五和」,第一、自心和悅,第二、家庭和順,第三、人我和敬,第四、社會和諧,第五、世界和平。
在佛陀紀念館,貧僧也用一教、二眾、三好、四給、五和、六度、七誡、八道,作為八塔的命名。真能做到八塔的內容,也就是人生圓滿的境界。人生的圓滿,不就能和佛陀相應了嗎?正如六祖惠能大師所言:「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猶如覓兔角。」平常生活,都是我們修正、淨化、昇華自己的修行因緣。
佛陀紀念館的興建,主要的就是要宣揚文化、提倡教育,弘揚人間佛教。現在社會上的名人、學者、教授也都在探討人間佛教。尤其,中國大陸特別接受過去太虛大師和趙樸初居士等人提倡的人間佛教,他們熱心推動,我也給予隨緣贊助響應。
曾經有一位信徒這麼說:「師父!如果你們都去閉關,或入山修行,誰來接引我們,教化我們?」誠然,修行是非常重要的!但修行絕非以遁世避俗來作為逃脫現實的藉口,也不能以此自我標榜,徒博虛名;更不可巧立名目,譁眾取寵。修行並非空洞虛無的口號,而應該是腳踏實地的自我健全,犧牲奉獻。人間佛教的光芒,今後普照大地,成為僧信的修行準則,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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