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istic Buddhism Series 10 - Humanistic Buddhism Series 10 - Religion and Experience 《人間佛教系列10-宗教與體驗》
The Buddha's Religious Experience 佛陀的宗教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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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的宗教體驗宗教不是哲學,哲學重在分解、思辨、研究,而宗教則重在實證,此實證就是宗教體驗。所謂宗教體驗,有時不能以我們觀念中的分別語言文字,加以詳盡的說明。因為宗教體驗是超乎有形有相的語言文字,是一種內心的感受,甚至是揚棄語言文字,對生命所作的一種直觀與返照。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水的冷熱,非得親自去嚐一下不可,同樣的,宗教的境界,亦必須實踐才能有所體悟。
政府舉行國建會,召集海內外學者專家,這些學者,對自己的所知所學都有深刻的體驗。在會議中,他們把自己的體驗、心得報告出來,貢獻給國家、社會,可以推動各項建設;因為他們的體會較深,所以提供出來的意見也富有價值。
同樣地,在宗教的信仰裡,如果有深切的體驗,則信仰能扎根深厚,永不動搖。如果沒有體驗,縱使有信仰,也彷彿樹木沒有根,是禁不起外境的考驗。有云︰「魚在水中不知水,人在心中不知心。」魚兒在水裡,悠然的游來游去,若不知道自己在碧波裡,而向外界再去求水的話,就是一種顛倒。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一顆與天地宇宙一樣廣大無邊的本性真心,只是我們對自己的宗教信仰,體驗不夠,無法認識心中的一片靈台,遂緣木求魚地向外紛逐,徒然離道愈遠而已。
古德說︰「若人識得心,大地如寸土。」假如每一個人都能認識自己心中的人生,使生命擴大如虛空,日月星辰盡含攝在心中,大地那裡還有多餘的寸土呢?
所謂宗教體驗,並不在形相上的表現,也不在說得天花亂墜,而是生命的淨化與昇華,使我們能夠轉穢成淨,轉苦為樂。「若能轉物即如來,春暖山花處處開」。我們有時花費多少歲月,專精的研究教理,付出多少辛苦,專心一意的修行,無非是想在宗教的世界裡,證到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可是有多少人浪擲了多少的春秋,虛耗了多少辛勤,由於心為外物所役,不能轉境成智、轉迷成悟,對宗教的體驗不深,所以不能和宗教的真理相應。
「修行三大劫,頓悟剎那間」。宗教的修持,雖需經年累月,但體證卻是當下的。過去,有許多參禪的禪師,曾經透過他們的經驗說︰「我打坐、參禪數十年,只有一次在某某道場坐了一支好香。」也有修淨土念佛法門的人說︰「我念佛念了四十年,佛七打了幾百次,但是只有一次,在某個念佛堂,念得很有感應。」再多的歲月過去,再多的心血付出,而就在那麼一次,能與真理契合,能和諸佛菩薩同一個鼻孔出氣。古人說︰「就那麼一次,夠了!人生夫復遺憾?」這就叫做宗教的體驗。
一般人心目中的佛陀,是神化的佛陀,不是人格化的佛陀。但佛陀不是神,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是一位完美無瑕的聖人,是大徹大悟的覺者。不過,佛陀的宗教體驗,不容易以有形的語言加以講說。他的宗教體驗,是無法以我們凡夫的分別知見來了解的,只能相似的去忖度。以下分成數點說明︰
一、佛陀的宗教性格與宗教情操
信仰宗教,首先要具備宗教的性格和宗教的情操。綜觀佛教的現況,雖然佛教的信徒多如過江之鯽,出家僧侶也為數不少。但是真正具備宗教性格和宗教情操的人,就為數不多了。
什麼是宗教的性格呢?具體而言,譬如:要懷抱出世的思想,要具備遠離染欲的性向,要擁有忍辱謙讓的氣度,要呈現喜好寂靜、不樂喧鬧的風格,要含存寧願自己吃虧,對待大眾厚道的美德……有了以上這許多的條件,才可以說此人已具有宗教的性格。
過去有一位日本人,批評我們中國人說︰「中國人是個缺乏宗教情操的民族。」為什麼非難我們缺少宗教情操呢?以儒家文化為本位的中國,一向較不注重宗教的性靈層面,即使是流行於一般民間的宗教信仰,也欠缺宗教的情操。
什麼是宗教的情操呢?宗教情操所表現的是犧牲奉獻的精神,只求施捨不圖回報的胸襟,但是我們中國人接近宗教,多數不講求犧牲奉獻,普遍是以貪婪希求為出發點,充滿了功利主義的色彩。譬如︰頂禮佛陀的人少,祭拜鬼神的人多;禮拜菩薩的人少,膜拜媽祖城隍的人多。因為祭拜媽祖、城隍,可以祈求到自己所企盼的幸福︰「媽祖啊,求您保佑我發財、中愛國獎券。」「城隍老爺啊,求您庇護我兒孫滿堂,享受功名富貴。」這種信仰是建立在貪求覬覦的心理上,而不是奉獻犧牲。
真正的宗教情操,是講求無償的奉獻、默默的犧牲。例如佛教的教主釋迦牟尼佛,在因地修行時,往往為了救護生靈,而犧牲自己的生命,那些割肉餵鷹、捨身飼虎的故事,皆說明了佛陀慈悲的心懷。佛陀自己躬身實踐慈悲、救拔倒懸之外,並時時教誡弟子們要犧牲自我,利益他人。
佛教這種委屈自己,成全別人的思想,恰與世俗只知從他人之處獲取,不肯付出些微的觀念格格不入;佛陀這種高遠超俗的教義,曲高和寡,一般短視淺見的眾生是無法奉行的。
宗教的情操,除了講求犧牲奉獻之外,更要具備堅毅的心志、勇敢的氣魄。佛陀最初要出家時,父親淨飯王舐犢情深,捨不得他出家。因此,當尚未成佛的太子悉達多夜半離開王城時,淨飯王派人馬不停蹄地追趕太子,請他回城。但太子對追趕的人說︰「世俗紛擾的世界,好比一棟燃燒的房子一般,我好不容易從失火的房屋逃出來,怎麼可能再愚痴地回身進入呢?社會上一切物質欲染,如同我吐出的穢物,我怎能再嚥下去呢?」佛陀以堅毅勇敢的心志,克服種種來自國家及親情的橫逆,終於完成了出家、求道、成道的歷程。
佛陀和我們一般人的性格有種種不同,最顯著的相異點,歸納言之,是凡人以貪欲為快樂,而佛陀以貪欲為痛苦的淵藪;世間上的人,喜好熱鬧議論,而佛陀則以喧嘩紛爭為苦事。譬如淨飯王為了打消太子出家的念頭,曾命令部屬建造春夏秋三時都百花盛開的宮殿,來取悅太子,但是,太子出塵的心,絲毫不為五欲的享樂所打動。
成道之後的佛陀,有一天和阿難尊者出外行化,行至半途,看到許多烏鴉在爭食一塊死亡多日的老鼠臭肉,互不相讓,甚而啄傷對方。佛陀於是對阿難說︰「末法時期的眾生,為爭奪財物,打得你死我活,就好比烏鴉爭奪臭肉一般愚痴可笑。」在已經覺悟的佛陀看來,世間的聲名利養,就像臭肉一樣,不值得貪求。
佛陀的性格喜歡追求理想,他希望達到的是一個沒有衰老現象,沒有疾病的痛苦,沒有死亡的恐怖,一切都不增不減、至善至美、最真最聖的清淨世界。這個常樂我淨的境界,在污濁危脆的現世間,是不容易完成的,是須要以廣大的本願才能莊嚴的。
佛陀為了尋找另外一個無爭無苦的理想世界,發起四弘誓願,以無比的慈悲心,度化一切頑強的眾生;以堅韌的勇猛心,斷除一切障道的煩惱;以不懈的精進心,學習一切趨道的法門;以無上的菩提心,成就圓滿的佛道。這一切異乎常人的性格、情操,都注定他成為眾生慈父、救世教主的偉大佛陀。
二、佛陀的苦行生活與降魔精神
希望有深切的宗教體驗,苦行也是一種過程。佛陀當初為了求道,特地跑到苦行林修苦行,體驗宗教的精神。他首先訓練自己,在飲食上減少餐次數量,甚至到絕食的地步。佛陀曾在雪山六年,只食一麻一麥,以淡泊物質,來砥礪求道的心願。由於絕食,身體缺乏應有的供給,使得他的手腳經常顫抖不已、心臟收縮不規律、身體虛弱無力、冷汗沁膚循環不良;眼前常會一片朦朧,無法分辨事物。想要坐起來卻躺臥下去,想要站起來卻力不從心,完全失去自我主宰的能力。
佛陀在絕食之前,有時也學習鳥群食粟、學習魚兒喝水、學習牛羊吃草、學習猿猴啖果,嚴厲地要求自己從各個角度去修持苦行。除了在飲食上徹底地自我克制之外,佛陀更實踐禪坐,多少的光陰在靜坐中流逝了,佛陀依然脅不就席,打坐觀照自心。由於打坐的時間很長,樹木的葛藤從他座位的周圍,穿過腰身,慢慢伸長出來;鳥雀在他的頭頂上做了窠巢,仍絲毫沒有驚動其甚深的禪定。
佛陀由於飲食稀少,苦行又深,因此身體日益消瘦,皮骨相連。但是,佛陀卻更嚴格地以停止呼吸來磨練自己。此時他全身感到極端的不適,只覺耳中轟轟如雷鳴,眼前金星撩亂、天旋地轉,頭上彷彿千百條皮鞭在抽打,骨中好像萬把刀劍在挖割。這些苦行,使他的肉體遭到難以忍受的痛苦,但是更無法克服的是來自於內心深處的魔障。
平時我們一提到魔,總是聯想到青面獠牙的鬼怪,或者是妖媚惑人的魔女。其實,魔不一定來自外在的魔子魔孫,或者是奪人生命的鬼魅魍魎;我們心中就藏著許多的魔,伺機侵犯我們。魔,概而分之,在外指六塵的染著,在內指三毒蔽害。
佛陀所感受到的魔,如少年時代的種種甜蜜回憶,溫馨難忘的親情,對父親姨母、兄弟妻子的感情等,交織成一面黑色的網,網住了他的心,不得自由。他所不想要的虛名假利,就像繩索一樣,束縛了他的手腳,不能邁步前進。他所希望達成的,卻因為種種的權勢暴力,而不能如願以償。
這一切逆境艱苦就是魔,而最大的魔莫過於欲念,佛教把財色名食睡稱為五欲,是障礙佛道的魔。魔和鬼一樣,社會上的人,也知道把五欲看成魔鬼般來遠離它們,譬如:一個人酒喝得太過分,就稱此人為酒鬼;抽煙抽得上癮時,稱之為煙鬼;賭錢賭得不知晨昏,而又傾家蕩產的,稱之為賭鬼;好財如命、慳吝不拔的,稱之為財鬼;貪好美色的,稱之為色鬼,可見五欲的魔鬼經常纏繞著我們,和我們打交道。
在佛陀修行的過程中,錢財並不能動搖他。他以太子之尊,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都捨棄了,何況是錙銖薄財。佛陀對物質視如糞土,沒有擁有的念頭;對於飲食也力求簡單,不加重視。過去錦衣玉食,日食千金,不以口豢為樂;現在粗茶淡飯,甚至日中一食,也不以為苦。至於睡眠,時間的長短、床臥的舒適與否?對太子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反而以睡得少為樂事。談到「名」,佛陀當然沒有名聞的欲望,他貴為太子,馬上就可以繼承王位,成為國王,接受萬民的擁戴。他連國家都拋棄不要,還要什麼虛名呢?
他想要的是解救眾生,與一切眾生共享共有,與真理同存同在。佛陀將涅槃時,弟子請示他︰「佛陀,你涅槃之後,我們應該如何對您思慕與紀念呢?」佛陀慈祥的回答弟子說︰「在十字路口建立寶塔。」這並不是佛陀希望建築寶塔,好讓眾生來紀念他;佛陀對於聲名視如過眼雲煙,增一分減一分都無損其人格。佛陀囑咐弟子建寶塔,主要是讓眾生見塔如見佛的真身,知道精進學法;只要對大眾有益處的事,佛陀都會慈悲去做。
目前社會上有一些人,做一件好事功德,為了表示清高,則說︰「我不要名,替我登記無名氏好了。」登記無名氏,仍然要名,為什麼?因為執取了「無名氏」的名。佛陀對人間的名聲聞達,早已覺悟其虛妄性,佛陀所做的一切,只想對眾生有所貢獻。
在佛陀降魔的心路歷程中,比較難以克服的是「情欲」。情欲是一種本能的衝動,也是生死流轉的根本來源,是超凡入聖必須通過的難關。但是,有時心中所想的卻不能和行為合一,必須以極大的力量來克制內心的欲念。佛陀在雪山六年的苦行生活中,藉著吃得少、睡得少,來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以減輕欲念,但是佛陀最後覺悟到︰世間上的人追逐物欲,沉迷在聲色犬馬之中,太過享受,固然不易達到解脫大道,但是太過於苦行,使身心受苦,形同槁木死灰,也不能證悟菩提。一切的苦行,是沒有辦法進趨大徹大悟的法門的。最好是捨棄苦樂二邊,過著不苦不樂的中道生活。
佛陀經過這一番深切的體驗之後,了解苦行的不究竟,於是離開了苦行林,到菩提伽耶,正念端坐於金剛座上,重新調整修行的方法,來觀照宇宙人生之緣起本心,終於夜睹明星而大徹大悟,成為圓滿正覺的佛陀。
三、佛陀在菩提樹下的證悟
佛陀在金剛座上,究竟證悟了什麼?佛陀所證悟的是︰「我現在知道的,和世間上的人所知道的是不一樣。我認為美好的,他們認為不好;我認為道是至真至貴的,而眾生畏苦裹足不前;我體悟到欲念的痛苦,而眾生卻貪愛趨之若鶩。」佛陀證悟的是什麼道理?簡單地分為四點來說明︰
1.佛陀感受到過去的人和事,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歷史上的種種,都歷歷如繪地展示在眼前,過去、現在、未來,並不是截然不同的三個階段。時光流年,被一條細長的環索,綿綿密密的連綴在一起。原來,無始無終的時間,是在當下的一念,這一念之下,已具足了三千大千的風光霽月,說明了佛陀的修證,已經超越了時間的限制,佛陀的法身是存在於一切時中。
2.佛陀感受到遠近的世界,慢慢地向他靠攏而來,山河大地在他的眼前,散發出五彩的光芒。過去污穢的,現在轉變成清淨;過去醜陋的,現在是多麼美好;過去黑暗的,現在呈現著一片光明。從青山的翠碧中,他體悟到佛性真如;從溪澗的涓流裡,他證驗了無我的真諦,感受了生命的永恆。世界的遠近,對佛陀好像已經沒有了隔礙。這說明佛陀所覺悟的,已經超越空間的有限性,遍一切處而常轉法輪。
3.佛陀覺悟到世間上的煩惱、不如意,只是假名而已,而眾生無知,執假為真,計較人我是非,妄起貪瞋癡,以聖者的智慧來看,實在是百無聊賴,甚為可憫。
佛陀證悟到,生死無非是假相。眾生隨著業力,在生死之流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常人不知,信以為實。其實,生死不是兩個,而是同一件事。表面上看起來,生命的誕生,有種種的形相,種種的歡喜;生命的殞滅,有種種的傷感,種種的悲哀。以悟者的心智觀察,則一切皆為虛妄。死亡,只不過如同舊屋殘破剝落,搬了新家而已,身體好比房子損壞了,換一個好身體,如此而已。
事實上,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生並非真正的生,死也非真正的死,吾人之所以貪生厭死,乃「我執」在作祟,一旦有了我執,世間上的紛擾、動亂、痛苦,就會如影隨形般逼迫而來。去除了我執,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一如,表裡不異,當下就能得到大解脫,獲大自在。佛陀此時的心情,恰如《般若心經》的「照見五蘊皆空」,除去我執,證得我空,因此能夠度一切苦厄,超脫生死輪迴。
4.佛陀覺悟到我和一切的人類、萬物,原來沒有對待、差別,雖是草木砂石,也具有菩提道種,皆為平等。佛陀發出震撼古今的宣言說︰「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一切眾生,本自具足佛性,只是眾生因為妄起執著,一念不覺,遂沉淪於生死海中,佛陀證悟到人生也好,宇宙也好,一切都被包含於萬法緣起的理則之中。
所謂緣起,即待緣而起,沒有獨立性,恆常性;所謂緣起,即是物物之間,互為因緣,關係密切,人我本為一體,我和你非二,乃至一切萬物皆無差別;生命彼此是貫穿在一起,融和在一起,彼此沒有隔閡,沒有障礙。
一切的生命皆由如來藏中所引發,菩提種中所生出,我即眾生,眾生即我,因為萬物一體,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我幫助你,非幫助你,而是愛護自己;我仇恨你,即仇恨自己,如果能夠了解此理,則人人應該互相尊重,共容共成。佛陀由於證悟了實相,因此興起大慈悲心、大平等心,可運用大智慧來救度和他一體不二的眾生。
四、佛陀覺悟後的宗教體驗
覺悟後的佛陀,如何享受他的般若生活,分四點來說明︰
(一)佛陀的一日生活
想像中佛陀一天的生活,或許如小說家筆下描寫一般,駕著祥雲紫霧,飛翔於天上人間,運用神力變大變小。其實,那是虛幻不實的神,而佛陀是一位實實在在的人。他一天的生活大致如此︰早上天尚未破曉即起,盥洗,然後打坐。或許有人會質疑:佛陀都已經成道了,還要打坐做什麼?
佛法對於學佛的人,有兩方面的受益,一為自受用,一為他受用。自受用,即在佛法中找到安止身心的法樂,也就是自度自利;他受用,即弘揚佛法,讓佛法的法益普被於三根,是度人利他。能夠在佛法中體會到自受用,必能植根深厚,雖經詆毀侮辱,遭到橫逆迫害,也不會忘失道心,率爾輕離佛門。如果能夠激發他受用的慈悲心,廣度一切有情,則聖教可以推揚。
事實上,他受用即自受用,自受用乃為了完成他受用。譬如佛陀雖然已經開悟,仍然在勤修禪定法門,此乃佛陀自受用的境界,在禪坐中和真理融和,享受無法言喻的禪悅寂靜。然後,再以禪定中所證得的智慧慈悲,去教化眾生,以收他受用之效。
佛陀禪坐之後,出門托缽。托缽的制度,在原始佛教僧團中,非常被重視。因為托缽使佛教和信徒密切地接觸在一起,緇信以飯食來供養僧侶們的色身,僧侶們則以佛法來普滋信眾的慧命;一為財布施,一為法布施,財法二施,等無差別。
佛陀托缽畢,為供養的信徒說法,使他們於信施中,得聞清淨法,生大歡喜心。然後返回精舍,食用托缽而來的供養,食畢,洗滌瓦缽,吸取清水,沐洗雙足,整理衣單,鋪好座位,然後安詳入座。即使是聖者的佛陀,也很重視生活中的勤勞作務,佛陀以身作則,為我們樹立了一個典範。
佛陀打坐完畢,會集合比丘弟子們開示教誡,主要講的是戒法律儀,使弟子們能夠如法行止,維持僧團的清淨和合。佛陀對弟子們開示之後,有些信徒由於清晨晚起,來不及供養佛陀,這時候,三五成群的把東西送到精舍,等待供養佛陀,佛陀接受他們的供養,同樣慈悲地為這些信徒講說佛法,使他們福慧雙修。
信徒們離去之後,佛陀靜靜地到精舍的各堂口去巡視,看看出家的弟子們如何精進修行,並且即時給予最適當的調教,和解決他們的困難。佛陀的慈悲就像和風煦日,無私而普遍地照拂著每一個眾生。接下來大約下午四時或五時,於是再盥洗、沐浴,然後靜坐。
到了夜幕低垂,佛陀仍然不忘說法。初夜時分,把遭遇重大困難、問題重重,或者是煩惱深重、打不開心結的弟子,個別叫來,殷殷地開導他們,佛陀的慈愛,彷彿春暉般的細膩,隨時隨地都關護著弟子。中夜時,大約晚上十一、二時,佛陀在禪定中,為天人演說天乘之法,使他們生大信心,護持佛法。到了後夜,相當於子夜二、三時,佛陀或經行,或以右手托頭,如弓狀般吉祥而臥。這就是佛陀一天生活的概況。
佛陀的日常生活,粗觀之,不是和我們的生活沒有兩樣嗎?佛陀和我們凡夫相同,也必須吃飯睡覺,也一樣走路講話。其實細察之,其中的內容卻大不相同。佛陀一日的生活是實踐六度精神、表現般若風光的生活,和我們凡夫計較紛爭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譬如佛陀披搭袈裟,乃警示沙門釋子,不忘常行清淨戒法,即持戒波羅蜜;沿門托缽,使信眾們得種福田,並為之說稀有之法,即布施波羅蜜;不分貴賤,次第乞食,不避侮蔑,普行勸化,即是忍辱波羅蜜;洗缽鋪床,勤奮不怠,是精進波羅蜜;靜坐冥思,觀照空理,即禪定波羅蜜;這一切皆為證悟真理所流露出來的悟者的生活,即般若波羅蜜。佛陀所過的生活正是平等解脫、慈悲喜捨的六度生活。
我們凡夫也一樣的穿衣飲食,但是所表現的心態卻大不相同。《阿含經》上說,有情眾生以四種食物長養依身︰一為攝養滋長形體之段食;二以衣裳、華蓋、香油使肌膚接觸之後,產生觸喜、愛樂之事的觸食;三為靠思念以忘飢的思食;四為以心識而支持身命的識食。經上又說聖賢有五種出世食:一為禪食,一為願食,一為念食,一為解脫食,一為喜食。
根據《心地觀經》的說法,三世諸佛出生於世間時,即為眾生演說四食,但是,這四種都是有漏的世間食,只有法喜禪悅食才是聖賢所食的。我們食用一切,所持的是貪著、差別的心念,驕矜自滿的態度。而佛陀每吃一口飯,則感念眾生的恩澤大如須彌山;每踏出一步路,就想引導眾生跨過茫茫苦海;每講一句話,無不想將佛法貫穿眾生的心房;佛陀沐浴,是為了洗淨眾生無始以來所薰染的塵垢;佛陀巡視教團,是希望眾生能夠早日成佛;佛陀無時無刻不在念念眾生的哀苦;無時不在隨地隨處行大慈悲。佛陀四十多年化他的生活中,每日仍然不忘獨居冥思;從日常的一言一行中,呈現出不貪、不瞋、不妄求,無對待、無差別、無執著,真理合一的聖者境界。所謂「平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佛陀的生活是多麼的平實,而又不同於凡俗。
(二)佛陀如何應付困難和挫折
佛陀雖然過的是六度的生活,但是,佛陀所遭遇到的困難和挫折更是眾多。我們處世接物,遇到困難和挫折時,如何應付呢?是消極的逆來順受,還是積極的排除困難呢?舉例說明聖者的佛陀,是如何以他的智慧來排難解紛。
佛陀成道以後,受到國王鄉紳們的供養固然很優厚,但是有時出去托缽,無人布施,空缽而回的例子也有。譬如有一個富人名叫阿耆達,到祇樹給孤獨園,聆聽佛陀說法,看到佛陀相好莊嚴,生起大歡喜心,想請佛陀到自己的住處供養,於是請求佛陀說︰「佛陀,請您到我住的地方,接受我的供養。」佛陀說︰「你住的地方離開這裡有一、二百里,太遠了。」「佛陀,我住的地方的確偏遠了些,但是那裡沒有佛法,那裡的大眾需要您的法雨滋潤。」「我的徒眾很多,不便前往。」「佛陀,沒有關係,我的住屋寬大,請比丘們一齊去,讓我行布施吧﹗」佛陀看到阿耆達誠懇的邀請,為了不忍拂逆他的好意,於是答應他的請求。
阿耆達一看佛陀答應接受供養,滿心歡喜地回去。回到家裡,三朋兩友力邀他參加宴會,並且建議把阿耆達家的花園布置得美侖美奐,共同舉行舞會娛樂。阿耆達一時迷於玩樂,竟然把供養佛陀及佛陀弟子的事忘了,更甚的是,阿耆達還囑咐僕人,舞會期間,一律不見訪客,以免受到打擾。約定的日期終於到了,佛陀帶領弟子來到阿耆達的家中,阿耆達和友人正在後花園鼓瑟作樂,僕傭也不敢進去通報,沒有人招呼佛陀。佛陀無法可施,只好對弟子們說︰「這戶人家忘記約定,我們大家四散到各處去托缽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家到處去托缽,不巧此地剛遭逢饑饉,民風澆薄,沒有信仰,看到一群比丘手持缽盂來托缽,都緊閉門戶,不願意供養。三天過去了,五百弟子持缽出去,都是空缽而回。弟子們三天來粒米未食,佛陀也寸食未進,弟子們也還能忍耐。但是,關心佛陀的弟子非常著急,想盡辦法托些食物來供養佛陀。最後,阿難尊者好不容易托到一些馬吃剩的麥子,百般拜託另一戶人家,將此半缽的馬麥煮熟,然後親自捧給佛陀食用。佛陀看看一群飢餓的弟子,不忍心獨自享用馬麥,於是叫弟子們坐下,共同來分享這半缽常人無法下嚥而香味四溢的馬麥。飢腸轆轆的弟子們分享佛德,吃到這珍餚美味,頓時飢餓全消,法喜充滿,感謝地說︰「佛陀,弟子們唯有依靠您的威德,才能通過難關。」然後,大家歡歡喜喜地跟隨佛陀回到精舍。
佛陀和弟子們返回精舍不久,阿耆達驀然想起供養佛陀的事來。「唉呀﹗不得了﹗我要供養佛陀,佛陀光臨了嗎?」僕人回覆他︰「早就回去了﹗」阿耆達聽了,趕快備辦豐盛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