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istic Buddhism Series 4 - Buddhism and Youth 《人間佛教系列4-佛教與青年》
Harmony of Work with Body and Mind 工作與身心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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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與身心的和諧現代的社會,很多人都有工作上的壓力。我們要去除壓力,因為我們不是為了受苦而生活,更不是為了盲目的忙碌而來工作。我們要生活在輕鬆、自在、歡喜、安樂當中,這才是人生的意義。
明白的說,人們大大的誤解了「苦」與「壓力」,以為都是外來的原因所造成。其實人生要「不苦」,重要的是將承受壓力當作是一種學習與歷練,漸漸的,每一種苦遇到了你,都能迎刃而解,自然就能樂在其中。例如:火車要有壓力才能快跑,飛機要有壓力才能起飛,人也要有相當的壓力,生命的品質才能提昇,心靈的境界才能打開。
但是,想要打開內心的窒礙,過自在的生活,還要有一些前提。很多人都不明白,什麼樣的觀念行為,會招感苦的後果?又什麼樣的觀念行為,能招感樂的善果?如果觀念與行為是一顆種子,那麼,最重要的一點是:首先要有優良的種子,也就是要建立正向的價值觀,心中先為自己點亮一盞生命的明燈,這樣,人人都願意播下善美、優良的種子,接著能以歡喜心來耕耘。因為每一件事都是從歡喜心出發,由此自然解除了心靈的重擔,將小我的人生,擴散到同體共生的認知裡面去。
今天的主題是「工作與身心的和諧」,我想就以我本身對工作的態度、對「身心和諧」的看法,以及平常是怎麼處理的一些心得,提供給大家作參考。
談到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得恰到好處。我提倡「人生三百歲」,當然我活不到三百歲。我是這樣想的,我今年七十七歲,假如再活三年,就是八十歲了。八十歲的人生,如果從我二十歲開始真正的工作,到了八十歲就整整做了六十年。
在這六十年的工作期間,我沒有休假日,沒有星期天,也沒有過年或節慶。所以當別人正在歡慶、度假,而我比平時還要更忙。出家人的道業,生活起早待晚,我也練就了在工作裡休閒、在工作裡找樂趣的功夫。我不以工作為苦,所以幾十年走下來,我自許一天能做五個人的工作。五個人的工作,乘上六十年的時光,我所說的「人生三百歲」,就是這樣來的。
我記得少年的時候,曾經閱讀《三國演義》,看到諸葛亮在〈出師表〉裡說道:「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這句話令我深受感動,因此也在我年少的心靈裡,刻下了深深的印記。我覺得諸葛亮深懂「苦」的意義。當你在敗軍之際,「我來了!」我就很容易受到重用;你正在危難的時候,「我來了!」更能得到你的歡喜,讓你感覺到我的重要。
靜下心來觀看,我們周邊有不少的人,工作遇到了一些困難,就覺得未來的前途了無希望。其實你要知道,危難、不好的時候,我們參與進去,更加容易表現我們的能力、實現我們的理想。甚至不得已要轉業,也許這轉業的時機,正是人生更上一層樓的必要階段。因此,我們應該認識工作的藝術,就像禪門裏有句話說:「冷,到冷的地方去;熱,到熱的地方去。」
人要怎麼樣修行?也就是:「困難的時候,到困難的地方去;需要你的時候,到需要你的地方去!」這就是積極人生的態度,也是工作上的成就,更是一種勇猛的修行方式。
我出生在江蘇省江都縣貧苦的一個小農村。出生以後,沒有家世、沒有背景。我沒有進過小學,甚至也沒有進過幼稚園。我這一生,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只有感謝「因緣」,感謝好因好緣,甚至「逆增上緣」,感謝世間成就了我,所以我時時都想著要怎麼樣做到「滴水之恩,湧泉以報」。佛光山設立了許多「佛光緣滴水坊」,原因也就在這裡。
我並沒有很好的條件,但是我想,既然我這一生都是眾人的因緣所成就,我願意回饋一些因緣給人間。假如要我講話、要我服務、要我奉獻、要我做事,只要我能夠做到的,我都很樂意不辭勞苦的去完成。也因為「樂意」,往往在別人眼中十分艱苦的事情,在我心中卻是快樂的泉源。
下面,我把自己的一生,以每一個十年當作一個階段,分成八個時期向大家介紹。
第一個階段:出生到十歲,成長的時期
第一個十年,這是童年成長的時期。雖然這時候什麼也不懂,家裡也沒有錢供應我讀書,但我生來就有一個好的性格。什麼性格?勤快的性格。雖然我是個小孩子,但我喜歡工作,諸如幫忙家人拿碗筷、掃地、擦桌椅等,從小我就歡喜自動幫忙做家事,自然也會獲得長輩大人的歡心。
我記得,每當家人外出工作,家裡沒有人,我就在家裡打掃。有好幾次,我把廚房爐灶裏的灰,小心的耙乾淨,這在平時通常是沒有人會特別注意到的角落。因為年齡還小,不會做事,弄得滿灶台、滿地面都是灰塵,但是我一點也不灰心,就慢慢的再把煤灰清理乾淨,好讓大人回來一看:「哦!好乾淨喔!怎麼家裡好像開光了一樣,忽然變得這麼乾淨、整齊!」雖然那時候只有七、八歲,而我一再樂此不疲的這樣做,為的就是希望減輕父母的負擔,看到父母的歡喜。這也是我小時候快樂的來源之一。
正因為小時候有這樣的經歷,所以養成我一生勤勞的習慣。我想到自己能帶給人歡喜,心裡就很高興。因此佛光山開山以後,我訂定了四個工作信條:「給人歡喜、給人信心、給人希望、給人服務」。我覺得有能力「給」人,這是一種幸福的種子,播下種子,才能收成更多的美果。你不播種,哪裡能開花結果?你不播種,又怎麼會有收成呢?
所以,「懂得付出,就是一種快樂」。尤其是新世代的青少年,因為父母給的物質很多,卻沒有教育孩子如何付出,造成孩子們只知道希望「獲得」,卻不懂得付出的美好,這就叫做「倒果為因」。換句話說,現代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豐富物質,可是卻很難找到真正的快樂,難怪現代人罹患憂鬱症的很多。這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家缺少正向的價值觀做前導所致。
我回憶自己的一生,從小就有勤於播種快樂的良好習慣,所以很容易滿足於現實,也容易在很小的事情上,得到很大的快樂。正是因為養成這種勤勞、感恩的性格,對我後面的人生,助益很大。
另外,童年的時候,我很愛護小動物。記得有一次,有一隻小雞被雨水淋濕了羽毛。很可憐,怎麼辦呢?天氣又冷。當時我還是小孩子,不懂,就把牠擺到爐灶旁邊烤火,希望幫牠趕快把羽毛烤乾。那裏曉得,牠看我動手動腳,一緊張,小雞就跑到火裡面去了。我趕緊伸手把牠從火裡搶救出來,我的手當然也燙傷了,而牠的羽毛也統統都燒掉了,連帶著嘴巴、下喙都燒壞了,只剩下上面的一半,從此牠就再也無法啄米了。但是,我很細心的照顧牠,雖然牠殘缺了,後來我還是把牠養到可以生雞蛋。因為這樣,很自然的去愛護一隻小雞,也使我認識到「生命」的可貴價值。
我很慶幸從小就養成對人、對小動物的愛心,從愛心再昇華就是慈悲心,有所謂「慈悲所到之處,沒有敵人」。在中國民間,一向有「家家戶戶觀世音」之說。為什麼大家要把家裡最好、最高的正廳,用來供奉觀世音菩薩?因為祂的大慈大悲。所以每當你擔任一個工作,也是要對工作、對相關的人事有慈悲心的。如果你沒有慈悲,當你遇到不歡喜、不耐煩的事情,就覺得工作不美好,甚至覺得工作對不起你。因此我就想到,大家這麼多人在一起工作,要彼此尊重包容,才能合作愉快。基本上,就是要從慈悲心出發,大家真心相待,在一起就能相處自在。
很多人問我,佛光山那麼多人,大家來自各方,賢愚不等、男女分別,還有年齡、地域以及其它各種的不同,為什麼他們能夠相安無事?我想,這是因為大家都有一顆慈悲心,也就是一個好的心意。人人都想到「我要待別人好」,如果別人待我不好,必定是我自己有問題,不要去怪別人。怪別人,他也不會聽我的話,他也不會有所改進。只知要求別人,難免煩惱叢生。畢竟我們都是為了追求真理才來到佛光山,修行的第一要件就是修正自己的心念,遇到障礙,最有效益的方法就是反觀自己,想想我是哪裡不對?這樣,自我的進步就比較快速。
我想,每個人在最初人生觀的建立,就應該把人我的關係做一個很好的協調與管理,例如:感恩、慈悲、投入、幫助,凡事從光明面去思考等等。你的心地好,時時都祝福每一個人,等於一個好工廠,出產的就是「歡喜」的好產品。你心地不好,就會產生像「我恨你」這種污水,既是污水,想要淨化還要費一番工夫,所出產的品質也就不好。所以,有時候我們要先把自己心裡的工廠管理好,別人做到什麼程度,不是我能要求得了的。再說,有時候我們連要求自己都不容易,又怎麼能輕易的去要求別人呢?
第二階段:十歲到二十歲,學習的時期
我十二歲出家。我是揚州人,照理說應該在揚州出家。尤其揚州的大寺廟很富有,我的外祖母也皈依過那裡許多的大和尚。但是我想修道須要有苦行才好,我是一個貧苦家庭的孩子,我不要一出家就做公子、少爺,這等於是不勞而獲的進入天堂一樣,就算進去了,也不懂得「天堂」好在哪裡。那時候正遭遇到南京大屠殺,之後,我陪同母親出外尋找父親,因為這樣的因緣,我到了棲霞山出家。
去的第一天,水都滾了,還沒有米下鍋,生活可以說十分拮据,每天都要勞動,出坡作務。但是我心裏想,在這裡出家很好,我可以接受苦的磨鍊。中國人有一句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如果不吃苦,光是享受,就像銀行裡的存款用完了,我就會更加貧窮。銀行裡的存款,就等於福德因緣,我可以慢慢使用。我還要努力的去累積福德因緣,我可以吃苦,就像剛才講的:「寒,到寒的地方去;熱,到熱的地方去」,苦,更要到苦的地方去。
出家以後終於明白,原來所謂的「苦難」,才真正的來臨。為什麼?工作上的苦還容易承受,遇到精神上、意志上、尊嚴上的挫折之苦,才是辛苦!我記得十五歲那年要去受戒,我的年齡只有十五歲,算是很小。一般受戒要到二十歲以上才合格。我是不合格的,因為我的師父希望加速我的成就,讓我快一點成長,也就讓我去受戒了。
受戒,第一關就是要經過口試。第一個老師問:「你來這裡受戒,是你自己要來?還是你師父叫你來?」這個問題當然很好回答:「是我自己發心要來的!」心想這樣回答應該沒有錯。哪裡知道,老師拿起藤條就是一頓打,打了幾十下以後,金星亂冒,「奇怪啊?幹嘛打我?」心裡這麼想著。
打過以後,他慢慢的說:「你真大膽,沒有奉師父的命令,自己就敢來受戒?太不尊重師父了!」對啊!是我說錯了,確實該打。
輪到第二個老師,一樣的問:「你來這裡受戒,是你自己要來?還是師父叫你來的?」打了一次,比較聰明一點,就說:「老師慈悲,是師父叫我來的!」他又打。回答得很對,為什麼又再打呢?打過以後,他說:「假如師父不叫你來,你自己就不來了嗎?」也對,都怪自己說話不夠圓融,是該打。
換一個老師,還是這句話:「你來這裡受戒,是你自己要來?還是師父叫你來?」打了兩次,又更聰明一點了:「老師慈悲,師父叫我來,我自己也要來。」這個回答應該是沒有錯啊!他又再打。為什麼?「你模稜兩可,真滑頭。」
打了三次,換了一個老師,問話不同了:「你有殺生過沒有?」我是去受戒啊!殺生罪業很重,當然回答:「我沒有殺生。」「你沒有殺生?你蚊子都沒有打死一個?螞蟻沒有踏死一隻?你在說謊嘛!」又再打!打!打!「對啊!我是在說謊啊!」我恍然大悟的承認自己想法不對。
換了一個老師,還是同樣一個問題:「你殺生過沒有?」剛才心裡才承認的,只有從實招來:「弟子有殺生過。」「哎喲!罪過哦!罪過哦!」又再打。打了這麼多次以後,心裡終於明白了。於是再換一個老師,不管他問什麼,「老師,你要打,你就打吧!」橫豎我也不必回答了,都是要打嘛!
以上這些例子,看起來不合情理。但是,長大以後,我終於明白了,在佛門當中,這個叫做「以無理對有理」。在「無理」的前面,你都能服氣、服從,將來在「有理」的時候,你還會不服從、不服氣嗎?所以,一個人先要能在無理之前接受委屈,要能服氣。不過,受苦、受難、受窮都容易,要能「受氣」,很難!有人為了三百塊交通違規罰款,他拿幾十萬去打官司,為的就是「爭一口氣」,實在可惜,也沒什麼意思。這就像當你走在石子路上,其中一顆小石子被你踢到了,這時候沒有必要費工夫與小石子對抗,前面的目標、旅程還很長遠,人生很短暫,時間很可貴,「走過去」比較重要。
遇到一般的委屈,要能忍!我們中國人講「積陰德」,其實,接受委屈也是積陰德的一種。你看,從古至今,例如韓信,曾受胯下之辱,他能承受這種非常的委屈,未來反而有力量完成非凡的任務。一個人委屈受得多了,自然的也能夠增福增慧。
台北汐止彌勒內院供奉一位肉身菩薩──慈航法師,在四、五十年前承蒙老人家對我的愛護,把我當忘年之交。他的肚子很大,像個彌勒佛一樣,有一次我去看他,他問我:「你看,我的肚子這麼大,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我說:「老師,我不知道。」
他就告訴我:「原本我是很瘦小的體格,有一年,我在一個寺院擔任戒師。戒期二個月忙完以後,他們分給我八十塊銀元。戒期過了,我們必須搬家,剛好來了一位同參,他就主動幫我的忙。搬家以後,我的八十塊銀元只剩下十五塊。不用講,其餘的錢是被他拿走的,因為再也沒有別人知道我有這些錢了。講或不講呢?後來想到一個人的名譽很重要啊!我這一講,我的錢還會再回來,但他的名譽可就毀了。所以我沒講,甚至又拿了十塊錢給他。
他拿了這些錢以後,到處買東西。人家問他:『耶?你怎麼這麼多錢啊?你的錢從哪裡來的?』『慈航法師給我的。』聽到人家這麼說,我心裡想:『這哪裡是我給他的?』但還是不說。
這個人很壞,對我很不友好,比方說,我們在叢林裡上廁所,廁所像一條鞭,等於軍隊排隊一樣,長長一條的排過去。有一天我忘了帶衛生紙,就向隔壁的人借,結果他把用過的借給我,好壞啊!不過,他壞,我不跟他計較,我就這樣忍耐下來。結果,從那時候起,我的肚子就大起來了。」以上就是慈航菩薩親口告訴我的,他修行過程中一段忍耐、承受委屈的故事。
我深深體會到,在我們工作上也好,身心安住也好,乃至我們居家生活當中,「忍耐」,是很有力量的方法。忍,對大家幫助很大,忍,確實很重要。可能在你們各位心裡想,忍,就是忍氣、忍不平等、忍困難、忍受別人的欺負;忍,是不公平的,都是我吃虧!
其實不然,我一生的體會,忍是便宜,忍是智慧,忍是保障,忍是和平。忍,在佛教裡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叫「生忍」。我要生活,我要生命,我要生存,就要「忍受」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忍是什麼意思?忍是認識,認識好壞,認識真相。忍是接受,這個世界無論什麼東西,好的、壞的,來到我這裡,我都要能接受。比方,你能堪受挑二十斤,我能堪受挑一百斤。你能忍耐三小時不休息的工作,我能忍耐八小時不間斷的忙碌。甚至你讚美我,你譭謗我,我都能夠承受。我不認為你給我一點批評就不能忍,我也不因為你給我一點讚美,就沾沾自喜。所以,我能承受,我能擔當,我能負責,我能處理。無論什麼好的事、不好的事,我都能處理,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樣就增加了我們生活上的「能力」。我們要有能力化解大大小小的障礙,儘管天下紛擾,在我看來,什麼嚴重的事也沒有!我想,要維持生命和生活,學習「生忍」,這是很重要的一課。
「生忍」還不夠,還要學會「法忍」。這裡所說的「法」是什麼?見到一朵花,我愛它,就把它摘下來,這就太沒有修養了。見到一杯茶,趕快搶來喝,也太不顧人家了。這裡太冷了,這裡太熱了,這個飯店的床舖太小了,給我的待遇太少了……,一切「法」,也就是與你基本認知的觀念不相符合,你都不能接受。但是,為了你的生活、你的職業、你要生存,雖然接觸到你觀念之外的事相,你也就必須接受!接受了,才有力量。
人家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認為「法忍」,就是對境界要能忍。一般說「講時似悟,對境生迷」,講的時候,「哦!我懂了」。可是,自己遇到境界來了,就受不了。我們平常所謂「修養」,就是在遇到境界的時候,也就是所謂的「壓力」來臨的時候,要能承受,要能化解,這就是生活上的修行。
忍的最高層次是「無生法忍」,也就是《般若心經》所講的「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心經》一開始說的「觀自在菩薩」,也可以看作觀自己「自不自在」?乃至於「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這是更高的境界了。
我在第二個十年的學習期之中,就是無論遇到什麼苦難,我都視為「當然的」。我是學生,老師不打我、不罵我、不教我,才是奇怪。他打我、罵我,給我委屈、給我難堪,這是當然的。因為我在學習啊!所以我這一生都沒有感到不平。
其實,世間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例如現在世界上最高的諾貝爾獎,哪一個人得到諾貝爾獎,也是不公平。為什麼?不見得每一個得到諾貝爾獎的人都是實至名歸,還有人比他更好,比他更有資格,但是因為得獎的人因緣好、際遇好,諾貝爾獎就是他的,而不是你的!
因此,不要為世間上很多的不平而計較,「願將佛手雙垂下,摸得人心一樣平」,儘管世間上很多的不平,在我的心裡都很和平。我以「因緣法」之中的公平、和平、平等的心去對待世間,就不覺得有委屈,或是有什麼困苦。所以,國際佛光會有一首佛光人共同遵循的四句偈,內容是這樣的:「慈悲喜捨遍法界,惜福結緣利人天,禪淨戒行平等忍,慚愧感恩大願心。」其中的「禪淨戒行平等忍」,意思是無論修禪還是修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能修得內心平和、平靜、平等、平安,這樣從內心所散發出來的平等很重要。
像過去,台灣不肯與大陸平等和談,為什麼?我們富有,他們貧窮。現在,大陸也不肯與台灣平等和談,為什麼?我大,你小啊!心不平等,和平不起來。要和平,必須大家相互尊重包容。平等,在佛教是最高的境界,所謂「生佛平等」、「自他一如」。世間上的人,如果大家都能夠做到男女平等、種族平等,社會才能和諧。
談到生活的修養,你們說是「工作與身心的和諧」,但是很多時候自己的身心都不能和諧!我要不病,能嗎?我要不煩惱,能嗎?我心裏想要立即發財,能嗎?我要愛情順利、我要家庭幸福……,光是一個「要」字,而不順著其中的「理路」來漸次完成,一切都不能啊!當外境不能讓我們順心如意的時候,身心就不和諧了!
佛門中有一位金代禪師,他很喜歡養蘭花,所以在寺院裏種了各式品種的蘭花。有一天他要出遠門,交待弟子說:「替我在家好好愛護、照顧我的蘭花啊!」徒弟當然聽命的細心照顧!可是因為太緊張了,在澆水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架子碰倒了,所有高貴的蘭花盆,全都摔得支離破碎。徒弟心裡想:「這下不得了,師父一回來,不知道要怎麼生氣,不知道要如何處罰我呢?」
過了兩天,金代禪師回來了,弟子懷著忐忑的心,向師父賠罪:「師父,請您不要生氣,弟子把蘭花打壞了。」金代禪師了不起,他有一顆藝術的心,他說:「我種蘭花,是因為蘭花芬芳,蘭花的氣質高雅,所以才種蘭花來欣賞、來供佛,我不是為生氣而種蘭花的啊!」
這句話實在很妙!不是為生氣而種蘭花。所以各位在工作崗位上遇到什麼難堪、難受的事情,要想:「我不是為了生氣而來工作的啊!」你可以轉念想到:「我是為了歡喜而來工作的。」這個境界更高。總之,人生是永遠學習不完的,在遇到不平之事這方面,要學習「想當然爾」,一個「當然」,你就會心平氣和了。
第三階段:二十歲到三十歲,參學的時期
我從小在大陸雲遊過很多的名山叢林,我在佛教的律下、教下、宗下接受了完整的佛門教育,也曾擔任過鄉村國民小學的校長。記得在國共戰爭時期,我在學校裡教書,幾乎每天都是提心吊膽,把恐怖捧在手上過日子。白天,國民黨的軍隊來了,他說「你是匪諜!」晚上共產黨來了,他也說「你是國民黨的國特!」我曾經被共產黨抓去關了十天,出來以後又受了國民黨二十三天的牢獄之災。很幸運的,終於還是有人把我救了出來。
二十三歲那年,隨著僧侶救護隊來到台灣,沒有教界給我們支持,也沒有政府來重視我們,我們像烏合之眾一樣,後來就各自分散了。當時我們的境況真是艱難,無論走到哪一個寺院,哪一個寺院也都拒絕收留我們。不要說「沒有辦法生存」,就是想吃一碗飯,都很困難。感謝台灣佛學院的院長慈航法師喊出「搶救僧寶」的口號,終於還是把許多年輕有為的出家人,搶救了回來。
後來遇到妙果老和尚,當時他已七、八十歲了,他親自帶我周遊台灣很多的寺院,讓我認識台灣的環境。為了報答他的知遇之恩,我在他的寺廟裡幫忙拉車、擔水、掃地、清洗廁所,甚至看守山林等。在這期間,發覺到人生勤勞、為大眾服務,可以獲得別人的認可和欣賞。
第四階段:三十歲到四十歲,文學的時期
我是江蘇人,我沒有什麼長處,也沒有語言的天才。你看,我到今天還是一口揚州話,學日文、英文,學是學了,學得不像啊!我也不擅長佛教的梵唄唱誦。我們這次佛光山梵唄讚頌團,十一月二十四日晚上在上海大劇院表演。我說,五十幾年前,我把大陸的梵唄帶到台灣,現在我又把它帶回來。意思是希望我們大家要重視交流,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不要動不動就拿出「航空母艦」,動不動就拿出「飛彈」,嚇不倒人的,也不須要這樣!
我不是擅於唱念的人,我的五音不全,既不會講,又不會唱,那怎麼辦呢?寫文章。寫文章,我也沒有學過。不過,在這裡面有個廣大的空間,我自己可以想什麼、說什麼,就寫什麼。當年胡適博士倡導去除八股文,倡導白話文的革命,我是受到很大的影響。承蒙許多人讚美《迷悟之間》寫得簡要明白,還可以領導開創時代的價值觀。其實我是心裏想什麼,下筆就寫,也不要把它形容得怎麼美好,或是講究對仗,只要把道理訴之於文學,所謂「表情達意」,表情表得好,達意達得好,就是好文章。《迷悟之間》我是寫我自己,寫我的心,我的心中所想的,我就把它寫出來。我一天可以寫二十篇,因為不困難,想到就寫,目前已經寫了一千一百多篇了。
在這看守山林、默默無聞的青年時期,我投注了許多的熱情在文學上面。我把這段時期叫做「文學的人生」。我在各家報紙的副刊、各種期刊雜誌上寫文章,我都是寫一些佛教的散文或小說。例如《玉琳國師》,承蒙社會各界把它改編成廣播劇、連續劇、舞台劇,甚至拍成電影。後來我就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