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istic Buddhism Series 9 - Study of the Chan and Pure Land Schools 《人間佛教系列9-禪學與淨土》
Chan Masters and Chan Poetry 禪師與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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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師與禪詩想要深入了解歷代禪師的風範人格,有一條捷徑,那就是直接從他們所作的「禪詩」入手,依循著禪詩的內容脈絡,可以找出禪師們對宇宙人生的看法與態度。禪的境界,對於我們這個動盪混亂的時代,忙碌不安的人生,具有許多益處,在此提出數首禪詩來探討研究。
第一首 宋.張無盡
趙州八十猶行腳,只為心頭未悄然;
及至歸來無一事,始知空費草鞋錢。
這首詩是描寫唐朝趙州從諗禪師悟道的事情。有一次,一位初學佛法的弟子,問趙州禪師一個問題:「末劫時,還有沒有『這個人』?」佛教認為這個世界必定要經過成、住、壞、空四大劫。到了末劫的時候,我們這個人會不會壞?還有沒有業識?
趙州禪師回答:「會壞。」
弟子聽了之後,接著又問:
「如果『這個人』會壞,那怎麼辦呢?我們就隨他去嗎?」
趙州禪師不在意的說:「隨他去!」
弟子聽了禪師的話後,覺得非常懷疑。而趙州禪師自己後來想想,也不敢確定回答的話是否恰當,因此終日惴惴不安,無法安心。於是,為了求得內心的安定,趙州禪師跋涉千山萬水,到處去參究正確的答案,而留下了「一句隨他語,千山走衲僧」的佳話。
為了心中的一個問題不能明白,無法釋然,八十歲的趙州禪師不怕路途顛躓,四處尋找真切的答案。經過許多年以後,倦遊歸來,結果什麼也沒有得到,才知道自己過去在外面奔波尋找,只是緣木求魚,空費了草鞋錢。
這首詩的含意是什麼呢?就是說「道」不必向外界追求,無須到心外尋覓,因為「道在邇」,道就在我們每個人的內心。如果我們迷糊了心智,像趙州禪師一般,到處參訪,即使花了很長久的時間,結果還是一片茫然。這首詩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要有求真的熱忱和放下的勇氣。
佛門說一個人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的確,一個人必須放下,才能得到自在。古人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們對於人生的榮辱毀譽,能夠超然物外,對於虛幻的功名富貴,能夠淡然不著,凡事提得起,放得下,身心不再為名韁利鎖繫縛,自然能夠得到大自在。
我們不但要有放下的勇氣,更須具備求真的熱忱。好比趙州禪師為了一句話,不辭千辛萬苦地尋找答案;這種求真的精神,正可作為世人的模範。
第二首 唐.布袋和尚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在寺院裡,常常可以看到一尊大腹便便、揹著布袋的和尚塑像,我們稱他為彌勒佛。實際上,彌勒佛的法像不是如此,這個心寬體胖、笑容迎人的和尚是唐朝的布袋和尚,也是這首詩的作者。據說:布袋和尚是彌勒菩薩的化身,他時常揹著袋子在社會各階層行慈化世。有一天,當他跟農夫一起工作時,忽然心有所感,因而做了這一首詩。
「手把青秧插滿田」,描寫農夫拿著秧苗,一株接著一株往下插;「低頭便見水中天」,低下頭來看到倒映在水田裡的天空;「六根清淨方為道」,當我們身心不再被外界的物欲染著時,才能與道相契;「退步原來是向前」,農夫插秧,是邊插邊後退的,正因為他能夠退後,所以才能把稻秧全部插好,最後他插秧時的「退步」,正是工作的向前進展。
這首詩告訴我們,從近處可以看到遠處,退步也可以當作進步。常人有一種傾向:看高不看低,求遠不求近。譬如:某人學問比我淵博,就尊重他;某人錢財比我富足,就巴結他。如果此人條件比我差,就不予理會,而不知道「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的道理。禪師們觀看這個世界與常人有顯著不同的看法,「低頭便見水中天」,就是要我們虛懷若谷低下頭來,才能真正的認識自己、認識世界。
日本有一位禪師曾經譬喻:「宇宙有多大多高?宇宙只不過五尺高。我們這具昂昂六尺之軀,想生存於宇宙之間,只有低下頭來。」成熟的稻子,其稻穗也是低低的俯垂著,我們想認識真理,也要謙沖自牧,把頭低下來。
一般人總以為人生向前走,才是進步風光的,這首詩卻告訴我們退步也是向前的,以退為進的人更是向前,更是風光。
古人說:「以退為進。」又說:「萬事無如退步好。」在功名富貴之前退讓一步,是何等的安然自在;在人我是非之前忍耐三分,是何等的悠然自得。這種謙恭中的忍讓,才是真正的進步,這種時時照顧腳下、腳踏實地的向前才是至真至貴。人生不能只是往前直衝,有的時候,若能退一步思量,所謂「回頭是岸」,往往能有海闊天空的樂觀場面。
第三首 唐.龍山禪師
三間茅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
莫作是非來辨我,浮生穿鑿不相關。
這是潭州龍山禪師的詩偈,描寫悟道有得,超然物外的境界。是說人生在世,雖然住的是簡陋茅屋,吃的是粗糙食物,但是,如果我們能以智慧去觀照世間的功名利祿和人間的是非善惡,了解它們的短暫性、虛妄性,心地明朗,得其所安,那麼茅茨土階也是亭台閣榭,粗衣蔬食也是錦繡珍餚,因為心與道相契合,世界是寬敞無礙的。這個時候,世界萬種的紛爭糾纏,再也無法擾亂我們悠閒的心境,世人如何鑽營巧取,都與我們毫無相干。
這首詩充分表現了龍山禪師對於世間名利置之度外,而過著一種超然絕塵的生活。一般人對人生抱有兩種態度:一種是「縱欲的人生」,汲汲追求世間的享樂,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以致縱情任性無法自拔;另外一種是「禁欲的人生」,視欲望如毒蛇,以名養為畏途。佛教認為這兩種態度都過於偏激,有失中道。過分的縱欲,一味追逐享受,容易迷失了本性,況且欲海難填,以有限的精力去追求如谿壑般的欲望,好比夸父逐日,到最後只有死於非命。縱欲的快樂是不實在的,跟隨而來的是身心的交瘁、人格的墮落,所以說「樂極」必「生悲」;「縱欲的人生」是不究竟的。
「縱欲的人生」雖然不好,「禁欲的人生」也太過狹隘,因為完全禁欲使人形同槁木死灰,毫無生氣。好比種花蒔草,水分過多,必定腐爛而死,而缺少水分,也會枯乾而死。如果恰到好處,花草得到清水的滋潤,就能長得茂盛美麗。所以佛教理想中的生活,既不推行禁欲的人生,也不提倡縱欲的人生,而主張過著中道的生活。
我們稱眾生為「有情」,「情性」與我們如影隨形,無法分離,放縱它,固然不可;絕對禁止,也是不可能。若能善加引導,合理節制,好比長江黃河疏導入流,不但無害,反而有益於灌溉、水利。況且欲望有善惡之分,善欲可以給予人生奮進的力量,所以佛教不主張縱欲,也不主張禁欲,而主張節欲。當我們修行至一定境界時,雖然住在欲塵中,也不會被染著的。
第四首 唐.無盡藏比丘尼
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
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這首詩是唐朝無盡藏比丘尼到處訪道,後來開悟所作的。我們求道好比尋找春天,從清晨找到夜晚,可是仍然看不見春天的蹤影,走遍了千山萬水,把鞋子都磨破了,但是春天究竟在哪裡呢?心灰意懶之下,回到家裡,看到庭院中早開的寒梅,清香四溢,忍不住深深的一聞,原來春天早就悄悄地綻開在寒梅枝上了。
這首詩說明我們追尋人生真理,探求智慧,往往本末倒置,向心外去追求,而不知道向心內去尋找。此詩更提示了「心內世界」與「心外世界」的差別。常人總以為心外的世界很寬很大,而不知道心內的世界更寬更大。佛經上說:「心包太虛,量周沙界。」可見我們的心量多寬敞、多廣大。
現今世界上正為石油缺乏、能源危機而恐慌。事實上,真正的能源在我們心中,我們內心的寶藏,比世界上盛產石油國家的能源還豐富,但是我們卻將這一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油田荒棄不用,愚昧地向心外的世界去挖掘,不曉得把自己這一座靈山中的寶藏開採出來。「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汝心頭」,不要捨棄靈山,徒然去攀登別的山嶺。
如果我們對禪的境界有些體悟,去除了對事相的質礙,只要是東風吹拂的地方,不管紅花也好,紫花也好,不都象徵著春天的訊息嗎?所以說:「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如能契入佛法妙諦,層巒疊翠,無一不是諸佛菩薩的精神法身;聲湍鳴澗,都是諸佛菩薩的說法妙音。這就是蘇東坡所謂的「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的意思。但是,如果我們不去領會,縱然芒鞋踏遍嶺頭雲,也不過是「一瓶一缽垂垂老,千山千水得得來」,茫然無得而已。道無所不在,處處可以體會,甚至吃飯、睡覺、走路、行進之間都有道的存在。能如此體會,春天就不遠了!
第五首 宋.草堂禪師
雲巖寂寂無窠臼,燦爛宗風是道吾;
深信高禪知此意,閒行閒坐任榮枯。
這是一首描寫不同宗風的詩。唐朝藥山禪師投石頭禪師門下而悟道,他得道之後,門下有兩個弟子,一個叫雲巖,一個叫道吾。有一天,大家坐在郊外參禪,看到山上有一棵樹長得很茂盛,綠蔭如蓋,而另一棵樹卻枯死了,於是藥山禪師觀機逗教,想試探兩位弟子的功行,先問道吾:「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道吾說:「榮的好。」再問雲巖,雲巖卻回答:「枯的好。」此時正好來了一位沙彌,藥山就問他:「樹是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沙彌說:「榮的任他榮,枯的任他枯。」他們三個人對樹的成長衰亡有三種不同的意見,寓意他們對修道所採取的態度,有三種不同的方向。
雲巖說「枯的好」,可以知道他所修學的禪道是寂寂中出發的,他的宗風是不落窠臼的寂靜無為,所以說「雲巖寂寂無窠臼」。而道吾說「榮的好」,顯示他後來光芒萬丈的燦爛宗風,所以說「燦爛宗風是道吾」。但是,超乎雲巖道吾二者之上的沙彌,又如何呢?這就說明了分別的知識與圓通的智慧之間的不同。
雲巖和道吾,一個說榮的好,一個說枯的好,顯示他們從知識上去分別事相。我們平常所指陳的人間是非、善惡、長短,都是從常識上去認識的,只是停留在分別的知識界,而這位見道的沙彌卻能截斷兩邊,從無分別的慧解上去體認道的無差別性,所以說:「榮的任他榮,枯的任他枯。」
無分別而證知的世界,才是實相的世界。我們所認識的千差萬別的外相,都是虛假不實,幻化不真的。甚至我們所妄執的善惡也不是絕對的,好比無緣無故用拳頭打人一拳,這個拳頭就是惡的;好心幫人搥背,這個拳頭又變成善的。惡的拳頭可以變成善的,可見善惡本身沒有自性,拳頭本身無所謂善惡,這一切只不過是我們對萬法起的一種差別與執著。
禪的世界是要我們超出是非、善惡、有無、好壞、榮枯等等相對待,而到達一種絕對真實和圓融的世界。禪的世界是要我們在生死之外,找尋另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第六首 宋.蘇東坡
一樹春風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現前一段西來意,一片西飛一片東。
這是一首非常有趣的禪詩。有一天,蘇東坡和秦少游在一起吃飯,兩個人因為才華都很高,往往為了談學論道,互不相讓。這天吃飯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人走過,由於許多天沒有洗澡,身上爬滿了虱子,蘇東坡就說:「那個人真髒,身上的污垢都生出虱子來了。」秦少游堅持異議說:「才不是呢!虱子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兩人各持己見,爭執不下,便去請佛印禪師作個公道,評判誰輸誰贏,並且商議輸的人要請一桌宴席。蘇東坡求勝心切,私下跑到佛印禪師那裡,請他務必要幫自己的忙。秦少游也拜託禪師幫忙,佛印禪師也答應了他。兩個人都以為穩操勝算,放心的等待評判的日子來臨。揭曉的日子終於到了,禪師正色下評斷說:「虱子的頭是從污垢中生出來的,而虱子的腳卻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所以你們兩個人都輸了,應該請我吃宴席。」蘇東坡因此有感而發,寫了這首詩。
這首詩告訴我們什麼?就是「物我合一」。我們的觀念中,物是物,我是我,物我之間的關係是對立的,甚至不能相融。那是因為我們把世間的「空有」分開,因此產生種種的矛盾、衝突、差別,但是在禪師心中,物我是一體的,外相的山河大地就是內在的山河大地,大千世界就是心內的世界,物與我之間已沒有分別,已完全調合了。好比一棵樹,同樣接受空氣、陽光、水分,每一片樹葉卻有不同的生機,但彼此又能無礙的共存於同一株樹上。泯除物我的對待,才能得到圓融的統一,管它虱子從棉絮或從污垢中長出來,把「自」、「他」的衝突去除,才能見到圓滿的實相。
第七首 唐.古靈禪師
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太痴;
千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
這首詩的作者古靈禪師,是在百丈禪師那裡開悟的。悟道後的古靈禪師心想:「如果沒有過去的剃度恩師引導自己入道,今日如何能悟道呢?」可惜剃度師父仍然未見道,於是古靈禪師回到師父身旁。師父問歸來的弟子說:「這幾年在外面參學,證悟了什麼嗎?」明明悟道的古靈禪師卻回答:「沒有!」因為道是不可言傳的。
有一次,年老的師父洗澡,古靈禪師替他擦背,忽然拍拍師父的背說:「好一座佛堂!可惜,有佛不聖。」師父聽了便回頭看他,古靈禪師趕緊把握機緣又說:「佛雖不聖,還會放光呢!」但是師父仍然不開悟,只覺得徒弟的言行異於常人。
又有一次,師父在窗下讀經,有一隻蒼蠅因為被紙窗擋住了,怎麼飛也飛不出去,把窗戶撞得嘎嘎響,又觸動了古靈禪師的禪思:「世間如許廣闊,鑽他驢年故紙。」並做了上面那首詩偈,意思是說,蒼蠅你不曉得去尋找可以出去的正道,卻死命地往窗戶鑽,即使身首離異也不能出頭。暗示師父參禪應該從心地下功夫,而不是「鑽故紙」的知解。
師父看到這個參學回來的弟子,言論怪異,行徑奇特,於是問他是什麼道理,古靈禪師便把他悟道的事告訴了師父,師父內心歡喜感動之餘,更請他上台說法。古靈禪師陞座,把經本一合,說道:
「心性無染,本自圓成;
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意思是說,我們的心性好像一塊黃金,即使放在污水裡,也不失它的光澤,只是我們沒有去發現而已;去除了這些污染,我們的佛性就能展現出來。師父聽了徒弟說法,終於開悟了。
這首詩為我們揭示了兩個世界──向前的世界和向後的世界,向前的世界雖然積極,向後的世界卻更遼闊,我們唯有融和這兩個世界,才真正擁有整個世界。這首詩更告訴我們「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的道理,迷時固然是師度,悟時也可以度師。禪門這種典故很多,譬如鳩摩羅什學了大乘之後,回去度化他學小乘佛法時的師父,這說明在佛法之前,眾生是平等的,沒有階級之分,也沒有長幼之別。有的只是迷悟愚聖,平等中的差別。
第八首 唐.馬祖道一禪師
為道莫還鄉,還鄉道不成;
溪邊老婆子,喚我舊時名。
平常我們稱賣藝維生的人為「走江湖」,其實「走江湖」原本是禪門行者雲遊尋道參訪的意思,「江湖」是指江西馬祖禪師和湖南石頭禪師。
馬祖道一禪師家住在江西,石頭希遷禪師落藉於湖南,兩人在中國禪宗的傳承史上都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在唐朝的時候,據說要學禪,只有這兩處最好,因此當時盛行「走江湖」,意思是到江西、湖南去學禪,但是流傳到現在,「走江湖」卻失去它的原意。
馬祖道一禪師成道以後,回到故鄉,親朋故里知道了都跑來看他。有一位浣紗的老婆子也好奇的來看禪師,並說道:「原來是馬家的小子回來了!」禪師俗姓馬,老婆子看著禪師從幼稚無知的童年長大成人,雖然禪師現在悟道了,在老太婆根深蒂固的觀念中,禪師仍然是那個充滿童騃的小孩子,而不是堂堂正正上弘下化的人天師表,因此禪師很感慨地做了這一首詩。
這首詩啟示我們不要沉酣於甜蜜的過去,要泯除狹隘的地域觀念,擴大生命領域。從有限的時空中去創造無限的時空,以有限的生命去擴充無限的生命,將短暫的生命投注於永恆的時空之中,不能像井底之蛙一般,畫地自限,侷促一隅。須知大丈夫志在四方,四海之內皆有修道的兄弟,學道不必在故鄉,弘法更無須在家邦。古人云:「道不弘父母之邦。」佛門也常說:「一缽千家飯,孤僧萬里遊;為了生死事,乞化度春秋。」意思是說,出家人為了傳播道的種子,不惜放棄名聞利養和物質享受,席不暇暖的汲汲於弘法的道路上。只要社會需要,不管上山或下鄉,都應貢獻己能,而不必一定非在自己家鄉不可。我們求道不能有宗派觀念,弘法更不能有地域的想法。
第九首 宋.柴陵郁禪師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
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這是柴陵郁禪師摔跤悟道所作的詩。禪師的禪風非常靈巧活潑,不過他座下的弟子白雲守端禪師,治學呆板,雖然時常持誦上面這首詩,卻始終無法參透其中的禪趣。後來白雲禪師因為一個機緣,跟隨楊岐方會禪師學道,但是仍然不能開悟。有一天方會禪師問白雲禪師說:
「據說你師父在摔跤的時候悟了道,並且作了一首詩偈,你記得嗎?」白雲禪師趕忙把上面那首詩念給他聽,方會禪師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不發一語就走開了。
這一笑引出白雲禪師的困惑,第二天他問方會禪師,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禪師回答說:「你見過廟前玩把戲的小丑嗎?他們做出種種動作,無非想博人一笑,觀眾笑得越大聲,他們就越開心。我只不過輕輕笑你,就放不下了,豈不是比不上那些小丑嗎?」白雲禪師如夢初醒,放下了長久以來的執著而開悟了。
這首偈子告訴我們,學佛要開放、活潑,不要太呆板,太呆板就會失去宇宙奧妙的禪趣。禪是活活潑潑的,一揚眉一瞬目,一投足一言笑,都充滿禪的風光,唯有以一顆靈巧的心才能與禪相應。這首詩更告訴我們不要被外境所轉,東風吹來向西倒,西風吹來向東倒,把握自己的立場,認清自己的價值,世間的毀譽得失都無法影響我們,笑罵由他笑罵,好比去除灰塵的明珠,光照萬里,晶瑩剔透,無以倫比!
第十首 宋.石屋清珙禪師
手攜刀尺走諸方,線去鍼來日日忙;
量盡別人長與短,自家長短幾時量。
社會上有些人,眼睛天天看著張家是非、李家長短,說這個好,罵那個不好的批評別人,但是就不知道對自己怎樣衡量,真是有嘴說人,沒嘴說自己。
「手攜刀尺走諸方」,裁縫師手裡拿著刀尺,各地奔波丈量,替人穿針引線縫衣裳,真是「線去鍼來日日忙」。我們雖不是裁縫師,也難免每天為誰辛苦為誰忙?這種忙都是比較上、分別上、自我上的忙,忙來忙去也忙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如果我們能如祖師說的「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不分別、不計較、不存愛憎,就比較容易看清自己的面目。一有愛憎的心,就有「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心態,甚至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偏見,是很可怕的。
「量盡別人長與短,自家長短幾時量」,人都好量別人的長短,量別人的貧富,量別人的貴賤,量別人的美醜,量別人的好壞,量別人的是非,量這量那,嫌貧愛富、攀緣巴結,就不知道量量自己。兩個眼睛只看到別人,卻看不到自己。
我們如果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返照自己,觀照自家寶藏有多少價值,就能夠避開很多人生的陷阱。
自家長短幾時量?不妨常常問自己!
第十一首 宋.慈受懷深禪師
莫說他人短與長,說來說去自招殃;
若能閉口深藏舌,便是修行第一方。
「莫說他人短與長」,與人相處,最忌諱蜚短流長,滋生誤會,佛法告誡我們閒時常思己過,莫論他人短長。流言蜚語傷害人、動搖人、苦惱人,是非常強烈的。我們要不信是非、不傳是非、不聽是非、不講是非、不怕是非,即使對方造謠,說得天花亂墜,也不用怕。為什麼?因為「說來說去自招殃」。一個清明的人是譭謗打倒不了的,徒然暴露了說是非者的愚昧與奸詐。
「若能閉口深藏舌」,所謂閉口,是要我們不說是非、不傳是非、不聽是非、不理是非,而不是如啞吧似地不開口。一般人常犯的毛病是自讚譭他,把我的一分好誇成十分,把他的一分壞譭成十分,炫己抑人,徒然多招反感。少說人家的是非,少論他人的短長,「便是修行第一方」了。
誦經念佛,固然是修行;實行佛法,更是大修持。能真心讚美人,對人說好話,向人行注目禮,給人歡喜。對人恭敬,不記恨,不起瞋心,心口合一,這些都是修行妙法的第一方。
因此,學道者應具有的風儀是:
1.光風霽月的修養。
2.海闊天空的心胸。
3.端莊美妙的行誼。
4.玉振金聲的言詞。
如此自能斷絕是非,去除紛雜的人我煩惱。
第十二首 唐.黃檗禪師
心如大海無邊際,廣植淨蓮養身心;
自有一雙無事手,為作世間慈悲人。
「心如大海無邊際」,人的心,如大海一般無邊無際,事實上心還不止像大海,心像國王,可以發布命令;心念一動,眼睛就去看,耳朵就去聽,手就去做事,腳就去走路,所以說心如國王能行令。
心又像電光,心念一動,東西南北任翱遊;想建大樓,念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