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sing Yun Diary (1993/1-1994/8) 《星雲日記(1993/1~1994/8)》
Hsing Yun Diary 28 - A Life at Ease: The Flower of Life 星雲日記28~自在人生 人生如花(1994/4/1~199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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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日記28~自在人生 ■人生如花(1994/4/1~1994/4/15)花總在當開放時開放,而且毫無保留的把它最美的一面呈現出來,供人欣賞。所以人生應該像花一樣,當歡喜則歡喜,當與人共享則與人共享,而不是凡事都要據為己有。
菁華語錄
◎好的心就像花一樣,可以把歡喜帶給別人。
◎苦,是一個事實,排除苦的唯一方法就是信仰佛教。
◎凡事都要能持之以恆,養深積厚,不要急著出頭,唯有恆心、毅力,事業才會成功。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成就,一個人之所以成功、偉大,是從平等無差的機會中努力爭取得來的。
◎在佛法的大海裡,我們可以找到安慰、找到平衡、找到歡喜、找到自在。
◎佛經中有所謂的「九品蓮花」,人生也是有層次的,我們是讓自己活出上品、中品,還是下品呢?就看自己如何去
生活,如何去把握生命,繼而創造生命的價值。
◎佛教義理的研究是屬於心性上的內學,必須靠自己去體悟。
◎要讓生活中有佛法,須一言一語、揚眉瞬目、一舉手一投足,都用心慢慢地表達於行為舉止上。
◎珍惜身邊每一點、每一滴的好因好緣,好好地珍惜這個世界,細細地品味這個人生。除了要讚歎一切成就之外,更要
積極地創造自己的未來!
四月 一日 星期五
為了返鄉探親,昨天下午我就到了香港。今天和香港佛光協會的督導林耀明夫婦、會長吳其鴻談及今後香港佛教發展的問題。隨後,搭乘東方航空公司的班機再次回到久違的故鄉--六朝勝地「南京」。此行承蒙中國佛教協會趙樸初會長的幫忙,以及祕書長蕭秉權、祕書章鴻志先生的協助,使我們一行慈惠、慈容、慧傳、慧運、蕭碧霞等六人得以優待通關,順利出境。步出機場,一眼就看到去年的原班人馬︰上海龍華寺住持明晹法師、焦山定慧寺住持茗山法師、海南省佛教城的圓湛法師、江蘇省佛教協會祕書長安上法師、上海佛教協會祕書長王永平先生、以及南京、廣西等地的親戚三十餘人前來歡迎,如此增添大家麻煩,實在愧不敢當。
這次大陸之行主要是為了探望母親、看看親戚,以及到海安祭拜師父志開上人。才抵達雨花精舍,母親看到我就說︰「兒子啊!你和你的徒弟一年當中都能見到很多次,我和你卻一年難得見一次面啊!」雖然母親的一席開場白勾起了大家一陣辛酸,但母親畢竟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立刻就將話鋒一轉。她看到很多親戚,如大哥國華家六人、三弟國民家六人、大姊素華家七人、三舅的孫女鳳珠,和其他親戚之後,不禁又說道︰「真是千樹桃花一根生啊!」這句話馬上又引起了大家一陣歡呼。
接著,母親又告訴大家︰「我有四個孩子,大兒子太過老實,大女兒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小兒子又太過護己,人總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意思大概是讚美我這個兒子最好了。
只要母親一說話,大家都屏息傾聽,不敢隨便開口。母親繼續說︰「你的徒弟都是有根基之人,才隨你學佛,我們家裡的人卻善根不夠,你要好好發心去度他們才是。」接著,又指指臺灣來的徒眾說︰「你們都是菩薩下凡,我卻是凡夫一個,你們要好好護持你師父弘法度眾啊!」
母親告訴我,凡有臺灣法師來訪,他們總是大師、大師不離口,她每次聽了都很高興。我一直不太喜歡臺灣的弟子和信眾來探望母親,到底她已是九十多歲的老人了,不想增加彼此的麻煩,但是得悉母親如此歡喜,我覺得還是有必要。
一陣寒暄過後,我打開皮箱,將送給母親的衣物交給她。母親看了,說︰「你買衣服給我,我也要給你一點東西。」說完,就從枕頭邊拿出十幾雙襪子放到我手中。原來,母親早已為我準備了禮物。
我對母親說︰「我一雙襪子要穿一、兩年,您買這麼多襪子給我做什麼?」
母親回答︰「兒子啊!你可以活到兩百歲。」母親就是這麼一個善於讚美人的人。
不一會兒,母親將她搜集的名片一一翻出來給我看,從中可以看出她待人的用心。那些名片,大都是海峽兩岸的有緣人,如立法委員潘維剛、大陸尋奇製作人周志敏、《大成報》副總編輯趙俊邁、澳洲的劉招明、美國的林陳雪娥……。這時,我也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我的名片遞給她,母親笑了笑,說︰「這是佛陀的名片啊!」
母親有她自己的人生觀,她又引用自己的例子︰「為人要存好心,給人欺負不要緊。你看,我經過北伐,經過抗戰,經過文化大革命,多少的磨難,多少的艱辛,還不是照樣活到九十幾歲?」
「別人討厭窮人,我就是喜歡窮人,因為窮是無常,窮只是一時,有朝一日,窮人也會轉貧為富的啊!」
聽著聽著,突然,我發現母親衣服上有個破洞,就跟她說︰「母親,您的衣服破了。」
母親若無其事地對我說︰「不是破,是布不夠。」
今晚,母親顯得特別高興,尤其是在她那小小的房間裡竟然擠了二十多人,真是好不熱鬧。講到最後,我看看時間已經十二時半了,就對母親說︰「時間不早了,大家要睡覺,有話明天再說。」
母親指著大家說︰「你們都去睡吧!」我正想離開,母親忽然指著我說︰「今覺,唯獨你不可以睡覺。」(今覺是我初出家時的法名)
我聽了,只好打起精神,再坐了下來,聆聽她老人家的教誨。
四月 二日 星期六
今早起來,要去西康賓館和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老見面談話,並且赴午宴。趙會長實在是一位佛教界的長者大德,他為了佛教可以說是捨身捨命。這一次,以八十八歲的高齡,特地從北京趕到南京來,我到達時,他早已在門口等候迎接,當我們行禮並緊緊握手的時候,我深深體會到這位老人家的慈心和熱忱。樸老送了一些紀念品與我結緣,計有金線織繡的「佛」字卷軸一幅,複印弘一大師親筆書寫的《藥師如來功德本願經》六冊,中國佛協出版的《佛教嘉言書法集》一冊,《中國佛教協會成立四十周年紀念文集》二冊。其中,尤以他親手書寫的詞牌〈調寄憶江南〉一幅,最有意義,也最寶貴--
調寄憶江南
經年別,重到柳依依,煙花樓臺尋古寺,莊嚴誓願歷僧祇,三界法雲垂。
金陵會,花雨滿秦堤,登岸何須分彼此?好從當下證菩提,精進共相期。
一九九四年仲春至南京賦贈星雲大師印可 趙樸初
樸老是一位詩詞書法大家,在大陸,他的題詞、題詩、題字隨處可見。他最樂於為寺廟道場書寫,卻不曾見他為商店寫過任何招牌。樸老知道我將他的一幅字在臺灣為籌建佛光大學義賣得款五十六萬,非常高興,現在他又送給我這一首〈調寄憶江南〉,由詩中可以看得出他那卓越不凡的文才,同時更能感受他對中國佛教的那份深切期許。
談話中,樸老對於這次參與香港大佛開光,港督彭定康合掌為禮,很是高興。另外,他派遣的五個學生至斯里蘭卡獲得學位,現在能直接翻譯巴利文大藏經,以及佛教不斷地在各地發展,非常得意。我看得出他唯一引以為憂的是大陸目前雖能夠建寺院,而對人才的培養尚待加強,他期盼臺灣佛教界能透過中國佛教協會和大陸來往,如此,比較能夠事半功倍,收到整合的效果。言畢,我也將臺灣帶去的土產送給他一份,此時,外面剛好傳來請用飯的聲音。
席間,趙樸老又告訴我幾件事情--
◎茶在唐朝稱為「甘露」,宋代蘇東坡在寺中喝酒,將酒稱為「般若湯」,這是壞了佛門規矩,今天樸老在此以
甘露茶敬謝大家。
◎閻浮,巴利語jambu,一位緬甸的法師告訴他這是一種橢圓形的水果;佛教稱這個世界為閻浮提,可見佛陀早已
知道此是世界的形狀。
◎印度有一種利器叫「卡克拉」,可以當做武器擊殺敵人。後來,佛陀將之引申為「法輪」,巴利語
dhammacakka,表示以真理當武器,用以摧破眾生的無明煩惱。
樸老談話中,提到法尊法師,法尊法師對藏文非常精深,能流利地將藏文佛經翻譯成中文,貢獻很大,只可惜當初沒有好好的栽培繼承人。西元一九八○年法老示寂於北京廣濟寺,藏文經典翻譯人才便形成斷層,真是佛教界的一大損失。所以在北京的一次會議中,樸老認為佛教當前最重要的三件事情︰第一是教育,第二也是教育,第三還是教育,可見他對佛教教育的重視。
他說︰他最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西元一九四七年的某一天,太虛大師在上海玉佛寺打電話給我,叫我到寺裡見他,哪知見了面,只是囑咐我要好好的護持佛教,說他要去無錫和常州。當時只覺奇怪,為何為了這點事,太虛老要我大老遠趕來,百思不解,自覺力量不夠,無法扛下這個重擔,但看太虛老非常認真的樣子,乃直下承擔了這項護法交代。十天以後,太虛大師突然心臟病發圓寂了。直到現在才體會太虛大師原來在暗示他的無(錫)常(州)已到,希望我好好護持中國佛教。」
而趙樸老一生「以教為命」,竭盡所能護持佛法,發揚人間佛教的理念,這種信守承諾的精神值得頌揚讚歎,而自從一九八○年繼任中國佛教協會會長,中國佛教得有今天復甦的景象,樸老可說居功甚偉!
樸老人雖在大陸,但對臺灣佛教界的動態非常關心,對於籌辦佛光大學的文物義賣能夠募集到那麼多善心人士的捐款,讚歎不已!後來又得悉我奉獻三百萬的稿費所得給天主教、基督教籌辦的民間社會團體,更是讚歎有加。還有七號公園的觀音像能夠圓滿解決,他也欣慰萬分。尤其他很留意《普門》雜誌以及佛光出版社出版的動向,並且一再提到佛光出版社的《佛光大辭典》即將在大陸發行之事宜。
用飯後,匆匆地告辭,相約下午在雨花精舍由我作東回請大家。
回到雨花精舍,母親問我︰「你一早到哪裡去了?」我說去和北京的樸老會面,母親也知道樸老,聽了之後笑著豎起大姆指︰「那是一個偉大的人,你要好好謝謝他。」正當母親在和我敘述歷朝三皇五帝的陳年舊事,時間尚未五時,諸大法師和樸老夫婦已法駕光臨。匆忙中將大家迎入客廳就坐,又再天南地北從頭話說佛教。
晚餐由姪兒春富掌廚,蕭師姑督導。席間,大家對每一道菜都讚不絕口,甚至還說勝過龍華寺的素齋,看到在座的龍華寺住持明暘法師和王永平,我趕快說︰「春富出身於龍華,他的素齋也是在龍華學習的,說起來,他還是龍華的人呢!」
今晚的菜餚雖佳,我看樸老夫婦最喜歡吃的,還是我從臺灣帶去的一盤豆腐乳。
四月 三日 星期日
天亮了,星星和月兒都溶進了晨曦之中。用過早點,我們踏上江都探親和海安祭祖的旅途。在大地回春,百花齊放的仲春江南,一路上,綠水盈盈,楊柳青青,萬紫千紅,輕風拂面;遍地金黃色的菜花園裡,依稀看到揮汗如雨的農夫在辛勤地耕種;環顧四周,只見村婦搗衣,炊煙裊裊,船隻點點,燕子呢喃,真是青山如畫,白雲如詩,好一片美好的江南風光!
車行約一小時,路過揚州,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腳踏車。揚州人的身材、走路姿態都很美,或許是與他們騎腳踏車有關。在臺灣是汽車塞車,在揚州卻是腳踏車塞車。
揚州是座古城,在世界各地有人沒聽說過南京,卻沒有人未聽說過揚州。揚州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歷史,遠在大禹治水的商朝,當時揚州就是九州之一;從隋煬帝開鑿運河開始,揚州又成了南北經濟文化的要道。我是揚州人,知道住過揚州的歷史名人有︰吳王夫差、董仲舒、謝安、沈約、楊廣、王世充、李白、孟浩然、劉禹錫、白居易、杜牧、范仲淹、蘇東坡、韓世忠、岳飛等,近人有朱自清、王柏齡、陳果夫、洪蘭友……,是這些文人雅士為揚州抹上了美麗的神采。
由於揚州位於長江要口,明媚的風光和怡人的景色,吸引了歷代不少文人墨客來此吟詠賦詩,乾隆皇帝更有六次遊江南的紀錄。在李白送孟浩然去廣陵時也寫道︰「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揚州秀麗的景色可見一斑。
揚州出高僧,同為揚州人的鑑真大師(六八八--七六三)就是一代高僧。當時日本留學僧到中國來求法,希望迎請鑑真大師到日本傳授戒法。為此,鑑真大師以「為法事也,何惜生命,諸人不去,我即去耳。」的大無畏精神,六次東渡,雖然經歷五次失敗,途中又因暑熱染病而導致雙目失明,但是他絲毫沒有放棄弘揚佛法重任,而且越挫越勇,終於經過十二年的努力不懈,將戒法傳至日本,被人尊稱為日本律宗初祖,日本聖武太上皇更賜給他「傳燈大法師」的封號。鑑真大師對日本的貢獻卓越非凡,在建築藝術方面,他根據中國的營造方式,在奈良創建了現存天平時代最大的建築--唐招提寺。其他如雕塑、藥品、文學、藝術、飲食、印刷等,也都深深地影響著日本文化。
到了江都老家,看到房子煥然一新。因為上次回家時,我曾暗示要國民弟交棒給侄兒春來,這就是春來的傑作。想到「交棒」,就想到中國佛教的「交棒」,上一代不僅不肯將棒子交給下一代,並且還給下一代當頭一棒,如此的佛教怎麼會有前途?三弟的兒子李春來已經接棒,希望這不光是硬體設備上的更新,而在文化水準上亦能有所提升。
午餐,他們特以別具風味的家鄉菜薺菜湯圓招待我們,本來兩個就夠了,我因一時貪心,吃了三個。
下午,乘車前往海安,沿途細雨濛濛,飛砂走石,在這惡劣的環境中,卻有許多男女老少,人手一鋤,不分彼此地合力開拓道路。他們使我想起「螞蟻雄兵」的刻苦精神,這就是生活即工作,工作即生活的耐勞品格,大陸的水鄉澤國,乃至四通八達的運河,可以說全都是這群螞蟻雄兵的輝煌成果。
抵達海安,直接步行至家師的靈塔,追思祭拜。在上香誦經時,前來瞻仰的鄉民約有五、六百人,我除了感謝大家的關懷,還告訴他們︰「這裡面是一位偉大的人物,那就是我的師父志開上人。」記得月基法師曾經說過,家師是與藥師佛同生,與民國同壽,屈指一算也有八十四歲了。處在動盪時代,人的色身生命能夠活得多長不是那麼重要,而法身慧命能夠長存宇宙,則是我們佛弟子所努力的。
晚,投宿揚州賓館。
四月 四日 星期一
我是揚州人,卻因從小離鄉,沒有遊過揚州。在揚州,流行著這麼一句話︰「不作水上遊,不算到揚州。」因此,中國佛教協會於行程中特別為我們安排了半日瘦西湖「乾隆遊」。
瘦西湖的美名並不亞於杭州西湖,導遊小姐形容兩者為「環肥燕瘦」,清朝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每次都來此欣賞湖光山色,當時地方官員及鹽商為了讓乾隆皇帝賞心悅目,在湖的兩岸建了不少雅緻的亭臺園林。此湖雖與杭州西湖相媲美,卻顯得略為清瘦,故稱「瘦西湖」。
首先我們從「卷石洞天」搭乘大畫舫一水而下,只見瘦西湖的兩岸,三步一桃,五步一柳,桃報紅靨,柳圍青眼。當我們沿湖遊覽時,真正地感受到「兩堤華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的心曠神怡,難怪古人會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美談。
沿途經過的重點風景區有西園曲水、大紅橋、小金山、釣魚臺、五亭橋、白塔和二十四橋。印象較為深刻的是小金山內的風亭,山坡的四周,種植了許多綠竹和梅花,立於風亭之中,舉目四顧,城內高樓大廈,遠處煙囪林立;俯視腳下,湖水粼粼,游舟蕩漾,綠樹掩映中的亭臺樓閣,盡收眼底,不愧是瘦西湖的中心地域。
五亭橋上建有五座亭子,像五朵冉冉出水的並蒂蓮花,故又名蓮花橋。每一亭頂敷有黃色琉璃瓦,檐脊呈綠色,亭柱朱紅,藻井彩繪,金碧交輝,典雅壯麗。橋上的石柱雕有神采各異的石獅,橋下有橋洞十五個,縱橫連環,洞洞相通,相傳滿月時還會有每洞各銜一月的金色奇觀呢!
別具風格的釣魚臺三面環水,與五亭橋、白塔隔水相望。從釣魚臺的南洞可見高聳入雲的白塔,西洞可見橫臥波光的五亭橋,北洞則見綠樹成蔭的大桂花廳。妙的是站在一定的角度,同時可見三洞景物,這種神奇的借景手法,堪稱古典建築中的一絕。
二十四橋是全程的終點,呈單孔拱形的橋身遠離湖面,人行其上,有凌空欲飛之感。詩人杜牧曾感懷地說道︰「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在此我們可以一起追尋歷史歲月的痕跡,由唐宋元明清,從古看到今。
人云︰「杭州以湖山勝,蘇州以市肆勝,揚州以園亭勝。」揚州的園林,融南秀北雄於一爐,集人文景觀於一體。眾多園林中,尤以「園」最具特色。「園」是運用立意精巧、氣勢深雄的疊石來展現一年四季截然不同的風貌。在「園」,春山淡冶如笑,夏山蒼翠如滴,秋山明淨如妝,冬山慘淡如睡。我覺得如果能將環境再美化一些,或與旅行業者共同投資開發,提供參觀者各項服務,祖國的錦繡河山將會更美、更秀、更動人!
下午,參觀了目前大陸唯一的佛學研究和木刻水印佛經的出版機構--金陵刻經處。金陵刻經處收藏了漢、藏大藏經,乃楊仁山居士一八六六年所創辦,其間,楊仁山精心校刻了《大藏輯要》等經書二百十一種,一千一百五十五卷,佛像版共計四萬七千餘片。楊仁山也開辦了「祇園精舍」僧學堂,培育了太虛、歐陽竟無等佛學大師,以及譚嗣同、章太炎等近代名人。在經典的保存、校刊、刻印以及佛學研究人才的培養等方面,金陵刻經處的確功不唐捐。今天來此,我提出了三點建議--
1.出版雙月刊或季刊。
2.發起每月印經會,讓大家共同來助印流通。
3.藏經電腦化。
金陵刻經處現在雖然殘破,但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並未受到波及,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楊仁山是楊步偉的祖父,趙元任的岳公。當趙元任回大陸時曾面見周恩來,周恩來就通知趙樸老,樸老便提起了魯迅曾於金陵刻經處印過《百喻經》一事。周恩來聞畢,立即指示樸老將該處作為國家文物保護重點,所以,金陵刻經處才能保存下來。
刻經處主任管恩琨帶領我們參觀了刻字、印刷到裝訂等一貫作業,並贈我《藏要》、《歐陽竟無先生內外學》、《呂澂佛學選集》等著作,我也以一萬美金贊助刻印藏經,同時題了「佛法無邊」四字與其結緣。
刻經處負責人李安聞我讚美其字,馬上揮毫寫了「佛光普照全球,法雨遍滋大地」這副對聯送我。
回到家裡,所有的家人都圍在一起要跟我談話,我除了介紹國際佛光會的組織和佛光山的系統之外,也告訴大家,每一個人要學習一技之長,中國人常說︰「家有萬貫財富,不如一技隨身。」因此,我建議他們--
1.至少要高中畢業,並學習特殊技能。
2.廚師的工作很吃香,薪水則西餐較中餐為高。
3.美國目前缺乏護士,但需懂得英文。
4.現在全世界最好、最自由的是臺灣。
符芝瑛小姐利用談話的機會問大家︰「第一次見到大師的感覺是什麼?」我代大家回答︰「沒見面時,三頭六臂,見了面,也不過如此。」引得每一個人哈哈大笑。
晚上,碧雲準備蛋糕、壽桃、壽麵,並為母親唱歌祝壽,母親親自切了塊蛋糕給我,平常不吃甜點的我,為了不讓母親掃興,也就不計較了。
四月 五日 星期二
今日一早,樸老派了他的專車,請祕書長蕭秉權接我們至西康賓館作半日談。一見面,樸老爽朗親切的笑聲讓人非常感動。進了客廳,他又立即吩咐他的幕僚人員出去,並把門關上,要和我好好地談一談。
方才坐定,樸老將一副剛寫好的墨寶送給我,上面寫道︰
四月二日 星雲大師招宴於雨花精舍
香積飯,風味勝龍華。妙供喜承慈母笑,孝行今見法王家,眷屬是蓮花。
談般若,持誦襲唐音。不減不增諸法相,有聲有色大心人,善護未來因。
這首詞開頭就讚歎日前於雨花精舍舉行的晚宴,雖然龍華寺的素齋極富盛名,但樸老卻認為我們的素齋比龍華寺做的還要好,真是舌燦蓮花,給人歡喜,尤其他最後的那句「善護未來因」,似有所指,耐人尋味。
樸老最關心的是中國的和平與統一,我告訴樸老,我也一直主張海峽兩岸要和平統一,但是不少人都將我歸為統派。其實,我自己並不屬任何派別,我只有一點臺灣情,一顆中國心。每當我想到一個國家的分裂,將造成多少的妻離子散,苦了千百萬的人民百姓,總有一份不忍的悲愍。因此,我一直期盼著臺灣的自由民主能夠繼續發展,同時我也殷殷地希望中國大陸的經濟貿易能夠更加開放,讓兩岸人民先從經濟生活上拉近彼此距離,然後再由政治方面獲得互相和諧尊重的相處。一國兩制也好,一國多黨也好,我唯一的心願就是所有的中國人都能夠在大同的中國旗幟下,共同為全世界人類的福祉貢獻!
幾天來,我親眼見到農村的建設、人民的生活在不斷地改善。記得一九八九年那次我回大陸,街道上看到的只有腳踏車。如今,不僅有機車,汽車也很多,聽說私人轎車也不少呢!在此,我衷心地希望海峽兩岸的當局能誠如樸老所說,都能「善護未來因」!
接著,樸老在談話中又提到了我對大陸水災的救濟。一九九二年大陸水災,世界各地佛光會和我共同捐助了五十萬美金,其中有的是託紅十字會代為發放,有的是託殘障協會鄧樸方發放,而十萬美金是請中國佛教協會代為發放。為此,樸老對我說道︰「您那十萬美元不僅替中國佛教協會增加了面子,更讓各地的道場得到了救助,所以,國家、人民、佛教會都非常感謝您。」
我想,中國大陸對我可能是又喜歡又不喜歡,因為我一直堅持一個中國的理念,這點雖然不會錯,但是中國大陸卻對我存有一些誤會。例如以旅遊休息名義投奔美國的許家屯先生,事實上,這宗臨時突發的事件,在我以為是做了件對中共有益的事情,因為許先生在美國西來寺總比在美國的中央情報局來得好。說起來我和許先生的交往算是素昧平生,因緣是由一九八九年我訪問中國大陸經過香港時,承蒙他設宴款待而結下的,因此,我接待他純屬自然,反之,倒令人深感意外。
除了接待之外,我也沒有要求他到臺灣,以免讓中國大陸受到傷害,心中反而常常希望他能早日回歸中國大陸。記得當時,我也將各種資料傳真至中國駐洛杉磯領事館,可惜一些人總是報憂不報喜,導致某些誤會在所難免。另外,記者在報章上所作的不當報導,也加深了相互的隔閡與矛盾,讓一些對中國大陸的有心人士感到徒呼奈何。
當我們談到金陵刻經處時,我建議設立「金陵印經會」,以吸引對佛法有心的人士來參與,並且提供協助,繼而發揚印經的力量。至於真正印經處未來的發展,南京現有地址已不敷應用,聽說天寧寺即將發還給佛教,屆時揚州天寧寺可作為刻經處。樸老聞後,即說「智者一言,黃金萬兩。」以此表示對我意見的讚賞。
最後,又談到中日韓佛學會議、計畫在香港舉辦的中港臺海峽三地漢語系學者佛教前途座談會、九月於溫哥華舉行的國際佛光會第三屆會員代表大會,還有南京的教育事業、北京的文化事業……,談了兩個小時,彼此才依依不捨說再見。
下午和晚上都在家與母親閒話家常,母親真是一位健談的長者,從三皇五帝定乾坤開始,一直到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乃至鄧小平、江澤民、李鵬等等,她都能津津樂道侃侃而談。我故意向她提起海基會以及海協會,這方面她就不太了解了。
四月 六日 星期三
一大早,全家人齊集於佛堂恭誦《普門品》一卷,為母親祝福祈禱。
母親得知我今天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