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ddhist Affinities over a Century 7 - A Monastic's Faith 1 《百年佛緣7-僧信篇1》
My Contact with Taiwanese Grassroots Buddhism Figures 我與台灣基層佛教人士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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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台灣基層佛教人士的往來一九四九年春天,也就是民國三十八年元月,正當農曆過年將屆,我隨僧侶救護隊從上海到了台灣,與台灣佛教界就此有了接觸。我感覺極為難得的是,早期擔任台灣省佛教會各地支會的理事長,我和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因緣往來,讓我感覺在台灣,雖然初來乍到,人生地疏,難免遇到一些困難,但後來有了這些朋友,到處都很方便。尤其當時台灣人與外省人相處,彼此友愛,相互融和,真正感受到台灣實在是一個很有人情味的福地。
林錦東
記得在我最初踏上台灣這塊土地時,第一個見到的是一位很有全台佛教會領導人架式的宗心法師,他出生於一九二三年,日本大學畢業,是台中寶覺寺住持,實際上是個有家庭妻室的日本式出家人,俗名叫林錦東。台灣光復後,他自知過去日本式的僧侶,勢難在中國佛教的規矩裡存在,所以恢復原名,以林錦東之名對外往來。
那個時候正值青壯年的林錦東,外表堪稱是一位帥哥,他說得一口流利的日語,平時日本話與國語交相互用,是佛教難得的優秀人才。尤其他對中國大陸一心嚮往,對於大陸來台的出家人,一直很熱心接應、幫助。例如:我到寶覺寺時,現任南山寺住持蓮航法師,以及高雄觀音山住持慈靄法師,那時都駐錫在他那裡,他的寶覺寺儼然就是個大陸僧侶接待站。
後來他請大同法師擔任當家,大同法師是我的學長,因此我也想前去投靠。但此時大同法師被密告有匪諜嫌疑,為免遭到逮捕,他遠走香港。我因為訪友未遇,在此情況下,雖然大同法師曾經邀請過我,但我自知已無法在寶覺寺掛單了。
記得那是二月的一個早晨,林錦東居士很友善的對我訴說他的困難。事後當我向他提出準備告辭離去時,他指引我說,慈航法師在台北縣成子寮觀音山,正準備興辦佛學院,像你這樣的人才,應該前往擔任教師,對台灣佛教會有貢獻。
一旁的慈靄法師也一直這樣鼓勵,我當時心想,我們落難在台灣,既不求聞達於諸侯,也不想要榮華富貴,只希望能有一碗飯吃就可以了,對於教不教書,當然也不敢有所奢望了。
不過即使如此,因為那時在台灣人生地不熟,對於觀音山在哪裡?甚至台北在哪裡?交通路線怎麼走?我都不知道,所以他派了一位寺眾,從台中陪我和另外二個人共同北上。那個法師的名字現在我已不記得了,但當時林錦東給我的友誼,尤其他的熱誠和善良,讓我至今難忘。
後來我在中壢、新竹和宜蘭等地落腳之後,一直和他時相往來,那時台灣佛教界有意推選他出任台灣省佛教會理事長,但中國佛教會領導人白聖法師不以為然,認為他是日本式的出家人,不僧不俗,因此提出異議。
當時我十分同情他,覺得他的能力、聲望,在那時台灣佛教正處過渡時期,正需要有這種人才出來為佛教服務,所以他也一直以我為友,把我當成知交。
後來大約十年之中,他雖然有心為佛教服務,但愈想發心,受到的打壓愈多。據林居士告訴我,他多次申請前往日本訪問,都未曾獲得政府批准,無法出國。
我認為像他這樣的人才,能在日本活動,從事一些國民外交,也是好事,所以曾在一些國民黨人士前面幫他說話,也曾在國民黨會議中提出建議。我說台灣現在需要和日本來往,像林錦東這樣生在中國,而長於了解日本的人,應該重視他,好好的用他。
那時應該是一九六三年左右,事後過了不到一年,聽說林錦東到日本訪問了,我一方面為林錦東感到慶幸,同時也為國民黨的寬宏度量覺得可喜。
遺憾的是,一九七七年林錦東先生以五十四歲之齡,因心臟病猝逝,當時政府正解除日式僧侶出國禁令,忽然傳來林居士驟然逝世的消息,令人為佛教痛失英才而不勝感慨!
時間再倒回一九四九、五○年左右,當時台灣佛教界能和林錦東同等聲望的,有台中佛教會館主持人林德林、台北寶藏寺住持宋修振、台北東和寺住持孫心源等。此時到底誰可以出來領導台灣的佛教?這中間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運作的,不過後來是由宋修振獲選為台灣省佛教會理事長。這時他想為佛教做一些事情,就商之於大醒法師。大醒法師正好應新竹青草湖靈隱寺住持無上法師聘請,要在靈隱寺開辦「台灣佛教講習會」(實際上是佛教學院),便以台灣省佛教會的名義主辦。
這時是一九五一年,大醒法師寫信給我,要我擔任講習會的主任秘書,他任導師。當時我才二十五歲,自覺年輕,沒有行政、文書經驗,就跟大醒法師推辭。
其實這也不是客氣,而是真的覺得無力承擔。豈知數月後,大醒法師忽然中風,一時講習會失去領導人,大家又推舉我出來領導。說來慚愧,當時講習會大約有六、七十人,多數是本省青年,少數是外省的僧青年,我和他們年齡相當,雖然僧臘、戒臘高過他們一點,但平時大家稱兄道弟,都是道友,一下子成為老師,實在覺得不妥。後來基於我對教育確實有一股熱忱,所以仍然前往台灣佛教講習會執教。
當時除了教書之外,東初法師要我主編《人生》雜誌,後來又擔任《覺世》旬刊的總編輯。為了《覺世》旬刊的新聞報導,我和全台灣省的佛教分會,尤其各縣市佛教支會的理事長,因此結了很多深厚的法緣。
在那個時候,台灣省佛教支會中,擔任理事長的多數是在家居士,有少部分出家眾,如新竹縣妙果老和尚、高雄市隆道法師等,也有日本式的僧侶,如台北市的孫心源等,在此就不多作敘述了。只針對在家居士,如花蓮曾普信、基隆沈萬教、宜蘭郭進居、雲林郭慶文、彰化林大賡、南投曾永坤、台中張月珠、嘉義的陳登元和吳大海、台南呂竹木、高雄縣姚登榜、台東吳修然等,雖然事隔六十多年,很多人事已非,現僅就記憶所及,略述一二,以記台灣光復後佛教界的人事動態。
曾普信
首先說曾普信居士和我的因緣。曾居士生於一九○二年,為人隨和,日本駒澤大學畢業,在那時可算是佛教界學歷最高的學者了。我想「普信」二字應該就是他的法名,因為他屬基隆月眉山靈泉禪寺派下,「普」字就是他們的字號,所以他的身分可以說是介於僧俗之間。
在他擔任花蓮縣佛教會理事長期間,對佛教貢獻最大的,就是促成善導寺讓李子寬、孫張清揚接管。另外,由於他通曉漢文,譯作的佛教論文很多,後來不少都交由我在三重的佛教文化服務處出版。
尤其在一九五一年花蓮發生大地震,我曾到花蓮救災,那是我到台灣之後,第一次參與救災工作,讓我對苦難的災民生起深深的同情與憐憫之心。
現在我們往返花蓮,交通十分方便,可以搭飛機,也可以坐火車,但在一九五○年代的時候,一定要從台北西站搭乘往花蓮的公路汽車,每天都有幾十部同時往返,每次開車,都是一號、二號、三號……,幾十部同時出發,真是蔚為奇觀。因為走蘇花公路來去花蓮極為不便,我記得東初法師跟我去過一次花蓮,後來他說:「以後要寫好遺囑才能來搭車。」可見路況之驚心險峻。
從台北到花蓮,要經過宜蘭的九彎十八拐,然後經南方澳,以及清水斷崖,沿途風景雖美,但右邊是峭壁高山,左邊是百丈深海,一路上汽車好像都在往海裡行駛。早期的台灣,開發此公路實在不易,現在已成為國際人士到台灣觀光的重要景點之一。
曾居士是花蓮東淨寺住持,與我多年交往,友誼深厚,後來他叫繼任的住持紹慧比丘尼拜我為師父,也多次想把東淨寺交由我管理。我一方面因為人手不足,而且東淨寺地處東部,鞭長莫及,再說我在西部南北已有佛教的寺院與事業,實在難以兼顧,只有感謝他們的好意了。
修慧法師
我是一九四九年到台灣,一九五三年元月應邀到宜蘭雷音寺弘法。當初到台灣是乘船從基隆上岸,記得當天在碼頭等候接待人員時,閒著無事,就順路走到港邊的一所公園裡,看到一間矮小的平房式寺廟,那就是後來交由佛光山接管的極樂寺。
當時因為語言不通,我看到裡面有一位老尼師,她看看我,不敢講話,我在外面望望她,也不敢進入,就這樣錯過了因緣。這位老尼師就是極樂寺的住持修慧法師,多年後她擔任基隆佛教支會理事長,幾次再三要求,最後甚至近乎強制的把極樂寺交由佛光山接管。
這位修慧老尼師性情剛直,為人正派,但不容易和人相處。後來她和我熟悉以後,多次請我到基隆弘法,尤其在基隆中正堂講經,聽眾千人以上,這在一九五○、六○年,台灣佛教正在發展的初期,應該算是空前盛況了。
在修慧老尼師之前,我和基隆佛教會理事長沈萬教居士也多所往來,她對我極表友善。尤其她與普觀法師有一間佛教講堂,曾經邀請我去弘法,我看她們的道場法務興隆,已有法師領導,就敬謝不敏。
那個時候,基隆佛教在台灣應該算是模範縣市,道場很多。例如距離極樂寺不遠處,有善慧長老創建的月眉山靈泉寺,另有靈源法師的十方大覺寺。大覺寺因有寧波信徒在港口出入,護持甚力,所以經濟充裕,寺院建得十分富麗堂皇。此外,道源法師在八堵興建的海會寺,也成為基隆很有實力的道場。
現在由佛光山接管的極樂寺,經過購買國有土地,加以重建,也在當地發揮弘法度眾的功能,尤其寺中的納骨塔,有很多名人,如卜少夫、張佛千、續伯雄等,他們的靈骨都奉安在此。
由於極樂寺交由佛光山接管,因此也積極推動人間佛教。現有信徒數千人,在基隆也算是相當受到信徒護持,所結的法緣也很廣。想到當初修慧理事長看中佛光山,我們也得為她做出一番成績,才不會辜負所託。
郭進居、林長青
除了基隆以外,就要說到我結緣深厚的宜蘭佛教支會了。一九五二年五月,馬騰居士寫信給我,後來又有李決和、林松年等居士聯合邀請,我因此到了宜蘭雷音寺,也成為我到台灣駐錫弘法的第一間寺廟。
那時宜蘭佛教會理事長是頭城募善堂的郭進居居士,當時已是個七旬左右的老人。他所住持的募善堂是屬齋教龍華派,甚至我剛到宜蘭時,雷音寺也是屬於齋教龍華派。
在我初到宜蘭時,只覺得宜蘭的居士們虔誠、善良,對出家人尊重、禮敬。不過我知道,想在宜蘭落腳、居住,就要把宜蘭的因緣關係建立好,所以多次拜會理事長郭進居居士。
承蒙郭居士的好意,後來他認為自己年老即將退休,便想請我擔任宜蘭佛教會理事長。其時我只想傳教,並不想搞行政工作,就介紹在華嚴蓮社的好友成一法師,到募善堂當住持,並且擔任宜蘭佛教會理事長。
說到宜蘭佛教會,應該不能忘記林長青居士,他那時服務於基隆郵局,平時省吃儉用,把省下的錢用來訂閱《人生》雜誌、《菩提樹》月刊,以及購買佛教書籍等,分送給親朋好友。
林居士因為是在一九五一年元旦當天皈依慈航法師,所以皈依的法名就叫「慈旦」。林居士真是一位「以教為命」的居士,那時剛巧宜蘭有一間「天理堂」香鋪,他把佛書放在天理堂流通,跟人結緣。
天理堂是由一位叫方鐵錚的居士所經營,他的岳父李決和居士,後來在宜蘭念佛會為我擔任二十多年的總務,並且隨我出家,法名叫「慧和」。他的女公子和二位外孫,也先後跟隨我出家,他們就是現在佛光山的慈莊、慧龍、慧傳法師。
甚至當時在宜蘭還有很多優秀青年,他們後來幫我在海內外建寺弘法,為佛光跑天下,如慈惠、慈容、慈嘉法師等人,所以若說宜蘭是佛光山早期培養弘法人才的基地,也不為過。
再說起林長青居士這個人,平時除了忙於郵局公務以外,他的人生就只有「佛教第一」。那時他往返於宜蘭、基隆,每天坐火車上下班;在火車上,他有一個流動佛堂,只要把一個小箱子打開就是佛堂,所以每天都在火車上做早晚課,由此可見其對佛教信仰的虔誠。
成一法師後來離開宜蘭佛教會,理事長無人擔任,就由我接任。我大概做了二、三十年,總共當了幾屆,我已記不清楚了。在我之後,就由在宜蘭跟隨我出家的心平法師擔任理事長。
在宜蘭佛教支會理事長任內,我也多次在中國佛教會擔任理事,也代表中國佛教會到苗栗成立苗栗支會,但是時隔近一甲子的時間,因為往來不多,現在回憶起那時的理事長,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不過,那時候台灣佛教發展得非常快速,除了各地道場以外,如台中蓮社成立念佛會,也發展得相當蓬勃。那時我在台北縣三重也成立三重念佛會,以及羅東、頭城、龍巖、高雄佛教堂等,都相繼成立念佛會,為了到各地主持念佛,經常奔波往來於南北的縱貫鐵路上,那時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張月珠
在一九五一年左右的台灣佛教支會理事長中,現在記憶比較深刻的,就是台中市的張月珠居士了。張居士是童貞入道的富家貴族,具有大家風度,是個氣質高貴的女強人。因為從小入道修行,大家就稱她為「月珠姑娘」,後來出家,法名叫德熙,應該也是屬於基隆月眉山派下的弟子,當時任慎齋堂堂主,兼台中市佛教會理事長。
張居士雖是一名女性,但是講話「一言九鼎」,在台中是非常有慈德威嚴的佛教會領導人,只要她一出面,真像是太后臨朝。全台中佛教會聽到月珠姑娘的名號,無不豎起大拇指,推舉她是一位才德兼備的女中丈夫。
在她主持的慎齋堂裡,有一、二十位住眾,大都是老人。她知道我在宜蘭有很多青年,便經常跟我說:你介紹幾個青年給我當徒弟吧!
雖然師徒是靠緣分,不是靠介紹的,不過後來我還是試著幫她,就從宜蘭的青年之中選出一位林月嬌小姐拜她為師,她就是現在的普暉法師。後來慎齋堂在普暉法師領導下,已成為正信的佛教道場。
因為有上述這些因緣關係,張月珠後來對我們外省青年也愛護有加,並經常幫助我,例如台中市辦有幼教師資訓練班,那時我也想辦幼稚園,就派了三位女青年前往受訓。本來她們早已開學,為了我特別破例接受這三位女青年參與受訓。後來這些青年學成之後,幫我創辦幼稚園,從幼稚園老師繼而發心出家,並到日本留學,那就是現在佛光山的慈惠與慈容法師等人。
張月珠之後,台中市的佛教支會理事長由翁茄冬居士擔任,後來她又和我同時在中國佛教會擔任常務理事,這都是後話,在此就不再多所贅述了。
林大賡
說過了台中佛教支會之後,接下來和我因緣比較深厚的理事長,應該就是彰化市的林大賡了。林居士是曇花佛堂的住持,我和他認識往來時,他才三十多歲,很年輕,我們年齡相近,對佛教有很多的共識,因此相交甚篤。
記得有一次我到彰化,適逢媽祖千秋誕辰,北港朝天宮舉行盛大的迎媽祖活動。林大賡就跟我說,我們也來包一部三輪車跟著隊伍走,看看民間的慶典活動,我欣然同意。
北港朝天宮媽祖出巡繞境,可以說是北港人的年度大事,早期每於媽祖生日(農曆三月二十三日)前夕,朝天宮的媽祖就會回福建湄州祖廟謁祖進香,之後在三月十九日回台灣這一天繞境北港。
到了一九五五年,巡香繞境更擴大為兩天,所以每年農曆三月十九、二十日,整個北港幾乎全都動員起來。不但來自各地的信徒組成的進香隊伍聲勢浩大,尤其各種陣頭,如大鼓陣、繡旗隊等,乃至媽祖駕前的「千里眼」、「順風耳」二大將軍,更是威風、神氣。甚至各式各樣的藝閣花車也加入行列,熱鬧無比。
所謂「三月瘋媽祖」,媽祖繞境可以說是台灣歷史悠久的傳統民俗文化活動,凡媽祖鑾轎所過之處,不管大街小巷,炮聲隆隆,鑼鼓喧天,信眾或沿街持香膜拜,或跟隨繞境,隊伍往往連綿數公里。看到民間這種迎神賽會的熱鬧場景,真是令人歎為觀止,也深感民間宗教對台灣社會人心的影響很大。在社會上,一般士農工商一年到頭每日辛勤工作,能有這麼一個拜拜活動,讓大家藉此舒緩身心,同時增強宗教信仰,灌輸因果觀念,也是一種很好的育樂活動。
當天我們坐在三輪車上,並沒有隨隊魚貫而行,而是時前時後,甚至遇到小吃攤就停下來買東西吃。雖然只是小吃,坦白說,我那時的經濟能力也負擔不起,所幸有林大賡居士打理一切。
後來我應林居士之邀,也到曇花佛堂講過佛法,甚至我們在台灣省佛教會都有參與分會的理監事,經常見面,時相往來。到了一九七五年,我在彰化創建福山寺,也承他多所關照。
福山寺是佛光山在台灣興建的第一間分別院,早期因為經常南北往來,當時還沒有高速公路,從高雄開車到台北要八個小時,從佛光山到宜蘭,更需費時十小時。由於途中餐飲困難,不得不在中部有個吃飯的道場。承林居士贊助,我在彰化大竹圍興建福山寺,後來寺中辦有小型的佛學院,我特別請他擔任副院長。
在此之前,早在一九五五年中華佛教文化館發起影印大藏經活動,記得我們在環島巡迴宣傳時,途經台中,林居士特別在中部發動訂購大藏經運動。那一次因為有台中蓮社李炳南居士,以及台中市佛教支會理事長張月珠等人的支持,訂購數量為全省之冠,這也應該感謝林大賡居士的熱心推動。
曾永坤
我與林大賡居士往來時,每次見面,旁邊都有另一位居士,那就是南投縣佛教支會的曾永坤理事長。曾理事長跟林居士一樣,都是從小受家庭影響而皈信佛教,把佛教視為唯一依靠,所以平時熱心鼓勵別人信仰佛教。
由於我經常到彰化,彰化與南投距離不遠,有一次曾永坤居士特別帶我到南投一遊。說來慚愧,那時我對遊覽、觀光並不是沒興趣,只是車資浩鉅,不堪負擔。不過他們也是莊稼人,克勤克儉,就代為購買公路局的車票,帶我一遊日月潭。
日月潭位於南投縣的魚池鄉,是台灣有名的風景勝地,雖然交通不甚便利,每年仍吸引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士前往觀光,尤其現在大陸民眾到台灣旅遊,日月潭、阿里山、佛光山,都是他們指定必到之處。
日月潭是台灣第一大湖泊,南形如月弧,北形如日輪,故名「日月潭」。其所以有名,主要在於日月潭的美,是由山水共同交融而成,可以說湖光山色,自然天成,是一個風光明媚,景色幽美的度假好去處。蔣介石生前最喜歡到日月潭的涵碧樓行館避暑,現在涵碧樓已改為大飯店,一直都是日月潭深具號召力的景觀與設施之一。
來到日月潭還有一個必到的景點,那就是供奉玄奘大師靈骨的玄奘寺。中日戰爭期間,玄奘大師的靈骨被日本人帶回日本琦玉縣慈恩寺供奉,直到一九五五年才迎回國內。由於蔣中正平時對佛教十分友好,因此在玄奘大師頭蓋骨迎到台灣時,特別指定在日月潭涵碧樓對面建玄奘寺,並且還建有慈恩塔一座,以報答其母王太夫人的恩惠。
說到玄奘寺,讓我想起過去大陸許多寺院都是皇帝下旨敕建,如敕建棲霞山寺、敕建金山寺等;日月潭玄奘寺的創建,完全是蔣中正下令,由各縣市政府分擔,每個縣市五萬至十萬不等,以現在的幣值來看,等同五百至一千萬元,所以玄奘寺不是民間的力量,也不是佛教會所建,應該是政府敕建的。因此我說,台灣除了台南延平郡王祠是後來由國家擴建以外,玄奘寺是蔣中正敕建,應該也算是由國家興建的佛教道場。
在日月潭尋幽攬勝,還可以見到深山中有一間建得金碧輝煌的文武廟,由此也可見出台灣信仰潛在的實力。
記得我在日月潭暢遊時,還認識了當地一位原住民酋長毛王爺,我不知道他是屬於那一個部族,但我們一見投緣,他很親切、友善的請我們吃飯,並把他就讀國小的小女兒叫來拜我為師父。這位三公主當時才十二、三歲,是個非常美麗的小姑娘,他跟我合照了一張照片,只可惜我平時到處遊方,也沒有用心去珍藏這些寶貴的資料,這張照片如今已不知流落何方了。不過這是我跟高山族同胞最初的結緣,後來佛光山的徒眾當中,也有很多都是原住民。
當天曾理事長見三公主皈依拜師父,他也特地要他正在念高中的女兒曾水錦,以及另外一名青年,很正式的行禮拜我為師父。那個時候師徒之間因緣難得,不像現在的人皈依過後就沒事了。
後來南投的中興新村,成為台灣的行政中心,我和慈惠法師都曾被省訓團聘為教師,前往授課。另外,佛光山後來也在南投興建一所草屯禪淨中心,這都是因為早期就與南投建立了一些善緣的關係。
郭慶文
按照台灣的地理,從北到南,南投、彰化之後,應該就是雲林縣了。在雲林縣佛教支會的歷任理事長中,和我最有深厚因緣往來的,就是郭慶文了。
郭慶文居士本身也是北港朝天宮的董事長,北港朝天宮的媽祖廟,聞名全台。朝天宮的建設因緣,據說是起於清康熙三十三年,一位佛教的僧侶樹璧禪師,他從湄洲漂洋過海,帶來一尊木刻的媽祖像,就在當時稱為「笨港」的地方建廟奉祀,所以直到現在,北港朝天宮的媽祖廟,都是請僧侶擔任住持。
當初我在台灣省佛教講習會有一位學生,他是竹溪寺的徒眾,叫能學法師,曾奉竹溪寺常住之命,在朝天宮任住持。有一次我到北港,他還供養我二百元新台幣;我這一生接受學生的紅包,恐怕就是這麼一次了。
媽祖廟旁邊有一間彌陀寺,很多修淨土念佛法門的居士,他們知道我在宜蘭念佛會弘法,經常要我前往開示。另外還有一間慈德堂,辦了一所相當有規模的幼稚園,負責人知道我也辦幼兒教育,亦多次邀請我去參觀。
甚至北港媽祖廟的宗聖台,是他們最大、最為現代化的設備,也曾邀請我前去講演,記得慈惠法師還幫我翻譯台語。我在北港媽祖廟出入的因緣很盛,因此與雲林縣佛教支會理事長郭慶文居士往來就更為頻繁了。
其實早在我剛到北港時,郭理事長就經常帶著我到處參觀,完全沒有省籍不同、語言隔閡的問題,甚至他也要我對閩南語系的居民講話,他自己權充翻譯。後來他拜託我幫忙,希望讓朝天宮加入中國佛教會當團體會員,我覺得這是一樁好事情。
我認為,基本上我們要接受媽祖是佛教的弟子,因為他也信奉觀世音菩薩;再說,關雲長都能成為佛教的護法伽藍,為何媽祖不可以呢?現在台灣所有媽祖廟的主殿後面,都供奉觀世音菩薩,以示媽祖是觀世音菩薩的弟子;我們應該接受媽祖進入佛教的園地,成為佛教的弟子,所以我想讓朝天宮媽祖廟加入中國佛教會當團體會員,是最正當不過的事了。
但是當郭理事長提出申請後,中國佛教會竟然說,媽祖廟不屬於佛教,應該加入道教會。其時我也以常務理事的身分,在佛教會為他們力爭,建議應該把媽祖列入到佛教會。我甚至對中國佛教會的執事人員講:我們接受媽祖做會員,就等於接受了台灣四、五百萬的媽祖信徒為佛教徒;不接受祂,失去了五百萬信徒,實在可惜!
但是我那時在中國佛教會並非主流派,我為他們爭取以後,只有更增加媽祖廟入會的困難。不過後來我安慰郭居士說:沒有關係,我將來替你做一首「媽祖紀念歌」。
這一句諾言應該是一九五一年初講的,可是一直到四、五十年後的二○○七年,我才終於完成了這首媽祖紀念歌。我還設立獎金,舉辦徵曲活動,一時有海內外一百多人作曲參賽,最後錄取九名進入決賽,分別由陳雙雄獲得第一名、黃玉梅第二名、周志宏第三名。
甚至特地在北港媽祖廟前,舉辦一場演唱會,有數千人聆賞,南華大學的雅樂團也前往共襄盛舉,以美妙的樂音助陣。此外,我也寫了一篇〈媽祖,台灣的觀世音〉,此文刊在二○○七年十一月號第二四八期的《講義》雜誌,後來收錄在香海文化出版的《合掌人生》一書裡。
遺憾的是,當〈媽祖紀念歌〉發表時,郭慶文理事長已經往生了,如果他在其他世界,知道當初我的一句諾言,如今已經向他兌現了,我想應該也可告慰故人了。
陳登元、吳大海
雲林下來是嘉義,嘉義佛教會理事長陳登元居士,與我也有很多的因緣往來。陳居士是「三教堂」堂主,所謂「三教」,是指先天、龍華、金幢三派的聯合。
三教堂和台中慎齋堂一樣,都是龍華派的齋教組織,在陳登元擔任三教堂堂主期間,他成立「龍華佛教講習會」及「在家佛教奉公團」,積極主動與佛教人士往來。除了擔任嘉義佛教會理事長,並於一九四六年被推為台灣省佛教會主席。
一九五二年,三教堂改稱為「天龍寺」,這時陳居士託慈航法師轉請,希望我能前去擔任住持。我覺得在那個時候的本省人與外省人,大家真是視如一家,彼此毫無隔閡,可惜後來因為黨派而慢慢分裂,造成對立,這實在是台灣人的不幸。
繼陳登元之後,由吳大海居士繼任嘉義佛教會理事長。吳居士,一九二○年出生,是晉安藥廠的董事長,稱得上是當時嘉義的大企業家,雖有一腿殘疾,但他拄著枴杖,一樣活躍於社會。
一九六七年我開創佛光山,他捐助佛光山抽取地下水的馬達等設施所需的經費,所以數十年來佛光山不虞缺水。我特地建了一座水塔,取名「大海之水」,就是為了感謝吳大海居士。
吳居士對佛教非常熱心護持,尤其嘉義佛教會是唯一擁有會址的台灣省佛教支會,有一間占地寬廣的佛教會館充當辦公場所,且有可容數百人集會的講堂,宛如一座寺廟。他經常請我前去講演,但我因為忙於法務,就介紹慈莊法師前去幫忙推動佛教。為此,後來佛光山遇有法會,嘉義的信徒也經常上山參加,可以說,早期嘉義的信徒與佛光山很有因緣。
後來有一位陳斗棩老里長,透過吳大海前來商議,因為嘉義圓福寺不知因何緣故,積欠稅捐處二百萬元的地稅,而面臨被拍賣的命運。他不忍百年的古剎就這樣失去,著急的商之於我,一時之間,我也籌不出二百萬元。
後來,聽說嘉義稅捐處的處長也曾做過宜蘭稅捐處的處長,慈惠法師曾在宜蘭稅捐處服務過,於是就請慈惠法師拜託他延期數天,等到佛光山籌足款項代為解決財務問題,圓福寺才終於免遭法拍。之後,又由陳老先生促成把圓福寺交由佛光山管理,作為弘法利生的道場,我也欣然同意了。
姚登榜
由於嘉義的因緣,高雄縣的姚登榜跟我的因緣就更加密切了。姚居士是三義成碾米公司的負責人,是一位有德的君子,很有紳士風範,也是煮雲法師的弟子。當他被推選為高雄縣佛教會理事長後,就請煮雲法師到鳳山駐錫弘法。煮雲法師轉而邀我到此講《金剛經》,以及舉辦青年講習會,我也經常到此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不過,此時煮雲法師所住的地方也只有一榻之地,最初晚上我都是睡在一張藤椅上。後來姚居士知道了,就說他有一棟房子正空著,要我前去居住,所以後來我和另外幾位法師,經常一住就是一個月。
呂竹木
在這些本省人的理事長中,最有趣的就是台南的呂竹木居士了,他也是日本駒澤大學佛教專科畢業。那時他要拜我為師,但實際上他的年齡、聲望都超過我,讓我覺得台灣人對三寶很尊重,真是謙恭有禮,虛懷若谷。
後來他經常到佛光山參加活動,但只是朋友。直到有一天,他真的皈依了,成為真正的信徒,讓我更加覺得,台灣佛教的這些行政人員,基本上對外省人都不分彼此,大家融和,互相尊重,這也可以看出台灣人純樸、善良的本性。
吳修然、修和法師
那時雖然沒有檀講師的制度,但這些在家居士都能撐持起佛教,尤其他們的品德、為人,在佛教裡都堪稱社會的楷模。記得我曾多次到台東訪問,始終不會忘記海山寺的吳修然居士。
那時應該是一九五一年後,我幾次前往都承蒙他接待,雖然後來他雙眼失明,身體健康不佳,但並沒有減損他對台東佛教的關心,一再希望多邀請法師到台東弘法。
到了一九五四年,修和法師在吳修然之後繼任海山寺住持,他是我一
九五二年在新竹主持台灣佛教講習會的學生,年輕有為,不但重建海山寺的大雄寶殿、大慈講堂、藏經樓等多項工程,尤其創辦海山幼稚園、組織念佛會、定期舉辦講經法會等,振興海山寺成為台東最富文化氣息的大道場。可惜後來因為「吳泰安事件」,與高雄的余登發同時入獄,最後不幸冤死獄中,讓人無限痛惜。
台東的佛教,讓我感念台灣東部人民的純樸、善良,所以一心希望有所貢獻於當地社會。後來佛光山就在花蓮建了月光寺,在台東興建日光寺,期盼能讓正信的佛教,在花東地區真如「旭日東昇」,佛光普照。
二○○三年,承蒙台東市政府與當地娜路彎集團出資興建的一座大橋,本來要叫娜路彎大橋,後來因為日光寺的關係,同時也取意於「太陽從台東升起」,因此改名「日光大橋」,並且邀我主持通車典禮。後來更因為娜路彎董事長林炎煌先生的護持,我在台東也興辦了一所「均一中小學」,讓我對當地的佛教,也算略盡棉薄,聊盡於心了。
早期台灣佛教的信徒都很善良,可以說都是仁人君子,都很有道德心,很有弘法的熱忱,是真正發心在護持佛法,很少有人會想要利用佛教來壯大自己,因為那時也沒有說要選議員,或要爭取民意代表,完全是為了佛教。
由於早期這許多台灣佛教基層的領導人,讓人覺得佛教很可尊重,很可愛,他們展現的宗教情操,說明信仰至高無上。尤其這許多居士,他們沒有敗壞佛教,反而幫忙撐起佛教的半邊天,所以後來我開創佛光山,提倡人間佛教,主張「四眾共有、僧信平等」,甚至倡導在家信眾共弘佛法,給予「檀講師」的資格認定,這就不是沒有原因的了,可以說都是其來有自。這也是早期台灣佛教讓人懷念,值得記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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