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 Guang Buddhist Textbooks 《佛光教科書》
Alms Bowl 鉢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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鉢 盂你若是懂得印度梵文的話,你就知道我在印度的原名了;我的梵名叫做「鉢多羅」,中國話的意義叫做「應量器」,「鉢」是簡略的名稱罷了。
在原始佛教〔註一〕的時候,大聖釋迦牟尼佛和他的弟子們,都是用我做吃飯的工具。每在日中一食的當兒,三五成群的比丘們,都托著我去尋應供的所在。現在的南傳佛教,還保存著原始佛教的遺風,而古老的中國佛教,現在除去了在登壇受戒的期中,用我鉢多羅吃三頓午飯以外,沒有人再關心到我了。現在許多出家的男女眾師父,身上雖然早就披起了袈裟,恐怕有很多人連我都沒有看過哩。
我的身體是用瓷土做起來的,所以又叫「瓦鉢」。在戒期中,壇上得戒和尚問下面受戒的弟子:「鐵鉢?瓦鉢?」在下面的弟子,一定要高聲回答:「瓦鉢!」否則,那便有不能受戒的可能。我的身體的大小,是由各人的肚量而定,知我「應量器」的名稱,也就明白了。
我國在古代,出家師父到處是少不了我的,所謂「天下叢林飯似山,鉢盂到處任君餐」,假若少了我的話,叢林裡的飯粥雖然堆積如山,但也沒有你的份的。號稱雲水似的僧眾,身邊只要有了我,他就可以像浮雲似的在海闊天空中飄來飄去,不要為生活而憂愁。因此,他們自豪的說:「一鉢千家飯,孤身萬里遊;為了生死事,乞化度春秋。」說得是多麼的解脫自在。
是的,古代的出家師父都是托鉢乞食的,自從中國有了叢林制度,大寺院裡擁有了無數的田產,我才被漸漸的淘汰。所以中國佛教起先是靠乞食生活,而後靠田產為生,沒有田產的靠香火、靠經懺法會,因而佛教就這麼亂七八糟了。
我現在還不時的聽到有人討論我,討論到乞食的制度。有的人主張還要恢復托鉢乞食的生活,舉出很多托鉢乞食的優點,說托鉢乞食可以便於和人民接近,講解佛法,佛法容易到民間去,還可以降伏貢高我慢的心。反對的,又舉出很多乞食制度的劣點,說乞食的生活是倚賴人,靠人才能生活不是辦法,因為那將會被人譏為寄生蟲。這究竟誰是真理?我還不敢主觀的來下定斷語。
在古代的我,不單是用來吃飯,而且可以用我和袈裟做傳法的證明,所謂有「衣鉢真傳」的話。某大德祖師,見你的學問道德功夫,能夠繼承他的時候,他就會將他用的衣鉢傳給你,你的肩上就可以擔當起他度眾生未完的志願。佛陀把「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傳給大迦葉後,直到二十八祖達摩尊者,才把衣鉢帶到中國來。中國的禪宗五祖弘忍傳給六祖惠能的時候,為了怕大家爭奪我,所以令惠能將衣鉢帶往南方。
惠能帶了我走在途中,那知有一位將軍出家的惠明,知道衣鉢南行,特此氣吁吁的追趕惠能,預備搶回衣鉢。六祖惠能無奈,只得放下我叫惠明拿去,說也奇怪,任惠明有千斤的大力,也提不動我分毫。惠明慚愧似的說,「大德!我是為『道』來的,不是為『鉢』而來!」惠能方為他說法,令他開悟。我雖是小小的鉢,但我負的傳法任務,卻也可以自豪的說一句「不辱使命」了。
想到我同類兄弟們的過去,都有一段值得一說的經歷:
大迦葉尊者用我吃飯的時候,從不向富人乞化,而向窮苦的人求乞。他的理論是給窮苦的人種種福田。須菩提尊者和他相反,只向富人求乞,而不向窮人乞化。他的主張是不願增加窮人的負擔。這二者都是偏於一邊,我給他們帶累,曾給佛陀批評說;「心不均平。」
阿難尊者以二乘人〔註二〕想行「大乘乞〔註三〕」,不分貧富,結果又遭了摩登伽女的魔難,這一口氣又沒有爭了回來。
我在目犍連尊者手中的時候,曾傷害了不少的生命,原因是,波斯匿王的太子琉璃王要殺害釋迦這一族。目犍連要求佛陀來解救,佛陀說這是定業不可轉,不必枉用功夫。目犍連心有不服,他用神通力,藏了五百名釋迦族在我鉢中,等到滅釋迦族的風浪過去以後,五百名的釋迦族在我鉢中都化為濃血了。人們造的業,佛陀都說不能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這小小鉢也就無能為力了。
我國有一段婦孺皆知的法海禪師用鉢降伏白娘娘(白蛇精)的傳說,不論白蛇精是有如何大的道行,攝收到我鉢中來,也只是一條很細小的蛇。這傳說,想是有人知道是釋迦牟尼佛用鉢收火龍的故事演化而來的,但從此可知,我鉢非但用來吃飯,而且還可以降伏妖魔鬼怪哩。
我在過去,出家的師父們視我如生命一般的重要,什麼東西都可以捨棄,唯有衣鉢不能不跟隨在身邊。古代有一位金碧峰禪師,他是一位明心見性的禪宗巨人,在他知道本來面目以後,他什麼都不要了,唯有他用的玉鉢,卻視為珍寶一般。本來這位金碧峰禪師早就應該圓寂了,因為他的大壽早就過期,閻羅王老爺幾次的派小鬼前去捉拿,金碧峰禪師正在入定中,小鬼捉拿不到,受了閻羅王的好多責罰,還虧土地公獻計小鬼,說金碧峰最心愛的是他的玉鉢,只要變隻老鼠把他的玉鉢搖動了,金碧峰就怕玉鉢的遺失而出定了,出定後就可以捉拿他前去交差了。
小鬼聽土地公言後,依計而行,金碧峰禪師聽到鉢的響動,趕快出定,睜開眼來,見著很多拿著鐵鍊的小鬼,心下一氣,把我用力往地上一摔,就是為了對我的一念貪心,險險乎送去了老命。他很快的對小鬼說:「請在這裡等一會,讓我再稍坐一下吧。」說了以後,他又入定了。在定中他和小鬼說道:
若人要拿金碧峰,除非鐵鍊鎖虛空;
虛空若能鎖得住,再來拿我金碧峰。
因為他沒有貪心了,所以才敢大膽的這樣講。這裡寄語諸位師父,對於我這飯碗似的鉢,萬萬不能有貪心呀!
話雖如此說,但愛惜我的還是愛惜我,即如詩僧曼殊在他最窮困落魄的時候,他都不離我,我們看他的「芒鞋破鉢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的詩句,就知道他對我是如何的依戀,現今的師父們為什麼對我都沒一點愛惜之心呢。
現在,我知道我已經到了日暮窮途了,在這還能有人知道我時,我不能不發出我這微弱的呻吟。
〔註一〕原始佛教:即初期的佛教。
〔註二〕二乘人:羅漢。
〔註三〕大乘乞:菩薩的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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