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ddhist Affinities over a Century 8 - A Monastic's Faith 2 《百年佛緣8-僧信篇2》
The Contribution of Elderly Lay People 長者居士們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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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居士們的貢獻佛教有四眾弟子,所謂比丘、比丘尼、優婆塞(男居士)、優婆夷(女居士),這四眾弟子在佛教裡,尤其是對今日台灣的佛教,可以說都有莫大的貢獻,這也足以證明:四眾同心協力,佛教才能普遍十方。
早在民國初年,大陸的一些佛教居士,如楊仁山、歐陽竟無、唐大圓、韓清淨、黃智海、章太炎等,有不少都是一代大儒;由於年代關係,我和他們沒有來往過。但是在台灣,倒有一些有佛緣的在家居士,我和他們也曾結過一些法緣,今僅憑回憶,略述如下。
李炳南
首先要介紹的是李炳南居士。李炳南(下稱炳老)名豔,字炳南,號雪廬,山東濟南人,一八九○年出生。一九三七年起,即一直擔任「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府」的主任秘書之職,也就是孔子奉祀官孔德成先生的秘書長。
過去孔子奉祀官是政府一個特任官的職位,炳老擔任孔德成先生的秘書多年,直到九十歲才請辭退休,所以他曾自嘲為「中華民國最老的公務員」。事實上,早在一九二○年他就當過大陸莒縣的典獄長;一九四九年來台以後,先後擔任中興大學、東海大學、中國醫藥學院教授,在台灣數十年都居住在台中,直到一九八六年去世,世壽九十七歲。
由於炳老早年皈依印光大師,一生致力於弘揚淨土,他在台中創建佛教蓮社,領導念佛;光復後的台灣,最初念佛風氣之盛,絕大部分與炳老提倡淨土有關。
炳老在一九五○年,與董正之、徐灶生、朱炎煌、張松柏等人籌組、成立台中佛教蓮社,每個星期定期念佛,每次集會都有數百人,一直維持至今不輟。
說到當年的台中佛教蓮社,真是猶如古代慧遠大師的東林寺,他們念佛共修,成就道業者眾,在《念佛感應往生記》中,記載了不少念佛感應的事蹟,如李清源、林清江等居士往生淨土,都有明證。甚至該書作者林看治居士,本身也如願往生西方,火化後得數百顆舍利子(見《念佛感應見聞記》)。他們都是佛教蓮社的居士,能夠修行有成,真可謂「古有慧遠,今有雪廬」。
一九五五年中華佛教文化館發起影印大藏經活動,我與南亭老法師組織「影印大藏經環島宣傳團」,當我們巡迴到台中時,也承佛教蓮社大力支持。炳老不但對國學、淨土的義理多有發揮,據說他對佛學的表解就有數千則,雅俗皆懂。尤其《十四講表》,在大專學生裡流傳甚廣。
因為炳老對儒學、佛學都有精湛的研究,常以學人自居,與他來往的居士,如周邦道、蔡念生、周宣德、董正之等,都成為他的崇拜者。後來炳老也收皈依弟子,他們都自稱是李老師的學生,不稱師父。
他的學生很多,在當時的台中佛教,炳老堪稱為王;其時能在台中與之分庭抗禮的,就屬聖印法師了,所以我也曾讚歎聖印法師了不起,他在台中建設慈明寺與萬佛山,與炳老一僧一俗,都為台中佛教寫下一時之盛。
一九七○年,炳老創辦《明倫》月刊,炳老尤其重視佛教弘法檀講師(居士)的培訓,他於一九七四年在美國船王沈家楨居士資助下,創辦「內典班」(內典研究班),目的就是為了培育弘法人才。其門下弟子如朱斐、鄧慧心、許炎墩等,都是佛教蓮社的重要幹部,在他們協助帶動下,一時念佛蔚為台灣的風氣。當時鄧慧心居士因聽從炳老的意思,與朱斐居士結婚,其對炳老的崇拜,可見一斑。
炳老精通世學、佛學,基本上是儒佛兼弘,但實際上是儒為體,佛為用。他也曾專習醫學,人又慈悲、熱忱,所以在度眾上真是得心應手。在初期台灣的經濟不怎麼發達時,他就如慈濟一樣,到處救濟,曾經獲得海內外信徒贊助,創立菩提醫院、慈光圖書館、樂隊、口琴隊、文藝班等,熔新舊於一爐,引導青年,避開僧團,以老師之稱,收徒納眾,有別於佛教僧團,也為佛教開闢出另一番天地。
炳老對於淨土的信心絲毫不能動搖,印順法師曾著有《淨土新論》,內容對於西方淨土稍有批評,炳老就在台中倡導焚毀《淨土新論》,鬧成很大的風波。不過印順法師做人也很隨和,他知道自己初到台灣,不願意和龐大的居士集團對立,所以在菲律賓弘法時,向菲律賓的信徒募集淨財,捐獻給炳老興建「太虛紀念館」,於一九六五年動工,樓上供奉釋迦牟尼佛像及太虛大師畫像,作為大殿及講堂,提供病人及老人作早晚課誦之用,樓下則為辦公之用。
炳老在《菩提樹》雜誌上刊登佛學問答,數百期從未間斷,編有《佛學問答類編》上、中、下篇。其在初期為佛教徒解除疑難上,很有貢獻。
對於炳老,信仰他的人認為他一心弘揚淨土,難能可貴;批評他的人認為他過於執著。佛法不是只有淨土一宗,除淨土之外,還有很多法門,他不應該獨尊淨土,排斥其他宗派,只是專弘淨土。
不過炳老的淨土這一系,至今在台灣佛教還是繼續發揮力量,所以對於台灣念佛法門的推動,他有一定的功勞。而在台灣的居士集團,以信仰為中心的,也只有炳老這一支了。一些居士都稱炳老為恩師,實際上以他九十多歲的高齡,德高望重,也有這個條件,堪稱一代宗師。
可惜生前沒有重視傳人,所以炳老一去,台中佛教蓮社失去領導,幸好《菩提樹》雜誌有朱斐,瑞成書局有許炎墩,菩提醫院及菩提救濟院有于凌波繼承遺志;另有王炯如在《菩提樹》雜誌連載佛教漫畫等,都為炳老的佛教事業延續於一時。
只是這許多人也垂垂老矣,其中于凌波居士業已往生,其在二○○四年編纂的《現代佛教人物辭典》,由佛光文化公司出版。書中對炳老的一生有詳盡的介紹,當可告慰炳老,並供後人緬懷。
周宣德(周子慎)
對台灣佛教比較有廣泛貢獻,甚至比李炳南居士更具有影響力的,應該要算周宣德居士了。
周宣德又名叫周子慎,江西南昌人,一八九九年出生。一九四六年受政府派遣,來到台灣接收台灣糖業公司,後奉命擔任台中后里月眉糖廠廠長。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台灣糖業公司擔任人事室主任。
據說他最初是信仰耶穌教,在和楊秀鶴女士做過數次辯論之後,終於改信佛教。他對台灣佛教影響最大的,就是我請他參與佛教青年運動;因為我知道佛教需要青年,青年也需要佛教,所以在一九五三、五四年的時候,就想發起青年信佛運動。後來有了一個機緣,知道台灣大學等多所學校的青年,如王尚義、吳怡、張尚德等人,願意來參與佛教的集會,於是我把二十餘位青年約在善導寺見面。
會中,這些青年朋友們說,現在要叫青年人走進大雄寶殿,可能不容易,應該先有一些方便,來接引青年人親近佛教,例如郊遊等。確實,那個時候佛教沒有活動,郊遊、參觀寺院倒是一個好辦法。於是我們約好,第一次的集會活動,定在四月的某一個星期天,地點在中和鄉圓通寺,人數以八十人為限。因為那時候連坐個大巴士、遊覽車的錢都負擔不起,所以只有叫學生們前往圓通寺,大家在那裡見面。
會議商量過後,悟一法師就語帶警告地對我說:「你下次不要再把這許多青年人帶到善導寺來,為了這許多青年人,就要花去多少費用,這我們可負擔不起啊!」我一聽,心裡一急,想到:這怎麼辦啊?我在台北沒有一個落腳處,總不能老是和青年人在路上會面啊!
既然善導寺不准,就表示佛化青年的因緣還沒有成熟。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前來參與的周宣德先生還在善導寺院子裡,尚未離開。我一個小跑步上前,說道:「周居士,禮拜天在中和圓通寺和青年的會見,由於那天我有特殊的事情,恐怕不能參加,拜託你去領導他們好嗎?」
周居士一聽,非常歡喜,滿口應承,他說:「沒問題,沒問題!」接著我說:「總要買一點香蕉、糖果帶去,當成點心,以增加郊遊的樂趣!」周宣德當然也知道我很為難,立刻又承諾:「這個沒有問題、這個沒有問題!」周居士的慨然允諾,讓我如逢大赦,覺得這一切都太美好了,真有得救之感。後來周宣德先生也就因此一手接辦起大專青年的活動。
周宣德實在是一位很熱情、很發心的居士,他在各大學都成立了佛學社團,如台灣大學的晨曦學社、師範大學的中道學社、政治大學的東方文化研究社、中興大學的智海學社等。
他不但成立社團,提升大專青年學佛的風氣,而且透過南亭法師的介紹,認識了旅居加拿大的僑領詹勵吾先生;由於詹先生的發心,將位於台北重慶南路一段精華地帶的一棟四層樓房出售,並將所得款項,全部捐給大專學生獎學金。所以一時之間,全台灣各個大專學校紛紛以學佛,乃至能獲得這個鼓勵為榮。
詹勵吾先生,又名詹昱齋,一九○四年出生,安徽婺源人。詹先生對於台灣教育的熱忱,對青年學佛的貢獻,居功甚偉。他多次把私產變賣,除了做獎學金以外,又成立「慧炬學社」,作為獎勵大專青年長期活動的一個機構,並且印製書籍,分送給大專青年。如過去李恆鉞居士的《向知識分子介紹佛教》、尢智表先生的《一個科學者研究佛經的報告》,以及王小徐先生的《佛學與科學之比較研究》等,印行了不止數十萬冊,分送給青年閱讀。
詹勵吾先生對大專學生的所有捐款,全都委託周宣德居士在台北主其事。他們之間的交流經常是靠書信往來,十多年間從未曾謀面;但我有機會旅行到加拿大,倒是和詹勵吾先生有過一面之緣。
他曾經想把加拿大尼加拉瓜瀑布邊,一百七十英畝的土地,捐獻出來作為世界弘法中心。可是那時候我很年輕,一來不會英文,二者覺得加拿大稍嫌過遠,所以也就不敢承當了。後來聽聞他有意請聖嚴法師前往主其事,為此我還特地去找台北的張少齊居士,那時候他是中華佛教文化館董事長,我請求張少齊居士把這一個基金會讓給聖嚴法師,我想他當能向世界推展佛教。
後來加拿大的世界弘法中心雖然沒有辦理成功,不過聖嚴法師在台灣的法鼓山,倒是辦得轟轟烈烈。這也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緣中緣。
周宣德居士和僧團很少接觸,基本上他對佛教的僧團並沒有太多的重視。不過,那時候台灣熱心的居士們,如李炳南居士等,他們倒是經常召開會議,共商佛教的未來。
一九六七年,我在高雄縣大樹鄉創辦佛光山。到了一九六九年,因為已經有了簡陋的教室,我就想舉辦大專青年佛學夏令營。但其時大專青年活動的這一區塊,好像全由周宣德包辦了,能獲得他的同意,得以舉辦活動來接引青年學佛的,就只有台中的明倫學社和蓮因寺的齋戒會。
不過,當時我在佛光山開辦大專青年佛學夏令營時,也邀約了周宣德前來擔任講師;他念及我過去和他共度青年的因緣,毫不遲疑地答應全力幫助我。加上這時我也有救國團給我很多的因緣,所以後來佛光山和大專青年,也就因此結下了不解之緣。
周宣德居士熱心佛教的程度,已經超越了對公家職務的用心,我知道那時他是台糖公司的人事主任,實際上我看他都在佛門裡舉辦一些青年活動。例如我為了大藏經的發行,在做環島宣傳時,有一次,我人在斗六,他特地開了一節火車,把我們青年弘法團的數十人,帶到彰化溪州的台糖總公司去宣講佛教。
周宣德居士是一個充滿活力,做任何事情都能擔當、負責的人。晚年長居美國,仍傾全力設立了南加州慧炬社。現在國內的大專青年活動,要找一個像他這般熱忱、發心的人,實在不容易。不過,台灣的教育生態也一直在改變,現在台灣佛教也有一些是出身於過去大專青年佛學社團的人才,目前分布在國內外,可以說也替佛教增加了光彩。
佛光山開山初期,也承蒙周宣德居士的不棄,多次來山關懷大專青年的運動。總說當時台灣青年學佛的系統,一是周宣德的慧炬學社,二是佛光山的大專佛學夏令營,三是在台中蓮社設立的明倫社,四是蓮因寺的齋戒會。但是現在還在繼續不斷努力的,有佛光山的青年團,包含了百個大學以上的數千個團員,並且每年舉辦多次的活動。
在佛光山的台北道場,有專設的青年團辦公室,其活動的範圍已不局限於學校的青年,逐漸地也往上拓展到社會的青年,甚至往下扎根於高中生。乃至和國際佛光會舉辦的人間佛教讀書會合作,並與國際佛光會在世界各地的青年團,都經常互相交流。
例如,二○○一年青年團在馬來西亞的綠野仙蹤國際會議中心,舉辦了八千人的世界青年活動;二○○五年參加聯合國NGO組織友善大使基金會所舉辦的「第二屆國際青年會議」。甚至由青年團的青年所譜曲的Harmonize(和諧)一曲,也承蒙聯合國認定,作為聯合國倡導、推展的音樂。二○○九年,青年團更於日內瓦聯合國會議廳出席「國際青年參與聯合國事務入門」圓桌會議。近年來甚至遠至巴西、印度、菲律賓等國家做「公益旅行」,為當地的兒童、老人服務。
不過,現在我們要虔誠祝福周宣德居士、詹勵吾居士,希望他們在天之靈,還是要繼續幫助台灣佛教青年的發展;因為佛教唯有重視青年,才會有未來的希望。
朱鏡宙
論及台灣百年佛緣,對台灣佛教有重大貢獻的,除了上述李炳南、周宣德兩人之外,再有應該就是朱鏡宙居士了。
朱鏡宙居士,浙江樂清人,一八八九年生,一九八五年去世,享壽九十六歲。因為鄉居靠近浙江雁蕩山,所以又稱「雁蕩老人」。
綜觀朱鏡宙居士的一生,曾做過財政廳廳長、稅務局局長、軍需處處長,以及從事新聞編輯、總編輯、主筆多年。他是章太炎的女婿,章太炎的第三位女兒就是嫁給他。
我想他一生最大的事蹟,第一就是做了蔣介石的基本幹部。他二十四歲加入國民黨,在大陸期間,一直受蔣介石的調遣,也算是忠黨愛國之士。來到台灣之後,又擔任光復大陸設計委員會委員。
第二,他曾受大總統徐世昌資助三千銀元,周遊東南亞各國,進行考察,開闊視野。所以,後來他在川康藏各地管理稅務、財務,對國家深有貢獻。
朱鏡宙居士身材不高,也不胖,但是精神活力高人一等。因為信仰佛教,所以初到台灣時,看到台灣佛教幾乎是一片文化沙漠,便創建台灣印經會,發心印行經書流通。
在那個時候,佛教書籍可謂一書難求,但是台灣印經處大量地供應,幾乎只夠回收成本,泰半是以贈送為多。當時印經事務乃由他的得力助手周春熙居士主其事,每個月都有多種經書出版。我們在各地講經時,沒有經本根據,都會向台灣印經處請購,有的一本五毛錢,也有的一本一塊錢。所以在流通法寶方面,他和香港佛經流通處的嚴寬祜,同樣都是讓法寶重光、法音宣流的模範,可以說功德無量。
朱鏡宙居士的信佛因緣,有一說是因為見到太虛大師,太虛大師送給他一本《金剛經》,他讀了忍不住痛哭流涕,深受感動而皈依佛教。
又有一說,他曾經在夜間走路時,看見一位女子在前面行走,起初不以為意,後來發現她竟只有半身飄浮於空中,一時大為吃驚,嚇出一身冷汗。為此,他感到世道奇妙,對於人間「靈」的世界有一份好奇,因而皈信佛教,希望進一步探討。
我和朱居士是在台北結緣的,我們經常在善導寺見面。但是我發覺朱居士看我們似乎不太順眼,好像一直很想對我們有所教訓、開示,只是他也摸不清我們的底牌。既然大家在善導寺的大雄寶殿裡見了面,就天南地北地聊起來,有時也是各說各話。
據我的觀察,朱鏡宙居士是屬於傳統佛教的一派,他的觀念裡,認為出家人還是應該保留「苦行僧」的形象;和台中佛教蓮社李炳南居士等人類似,他們並不希望僧侶走向社會,而是留在山中寺院自修自了,也就是所謂的「為僧只宜山中住,人間社會不相宜」。
其實,佛法要在大眾中求,連佛陀都說他在眾中;僧團就是一個「眾」,要在眾中才能成佛,離開了群眾哪裡有佛呢?所以後來我到宜蘭主持宜蘭念佛會,為了讓道場裡不是只有幾位老公公、老婆婆在那裡專修念佛,因此我成立了弘法團、學生會、文藝班、歌詠隊等。
當時我引導青年人唱佛歌,宜蘭中學的楊勇溥老師對我的幫助最大。我寫好歌詞,他為我譜曲,如〈西方〉、〈鐘聲〉、〈弘法者之歌〉等,就是在那時候完成的。
他除了譜曲以外,也教唱,而我則只是替來唱歌的年輕學生們搬凳子、張羅歌譜罷了。那時候因為生活窮困,我對楊勇溥老師,幾乎是連倒一杯茶請他喝都很為難。所以在這種艱困的環境中要推展佛法,只有靠著青年人對唱歌的愛好了。
當時我甚至於在念佛共修結束後,也都是用一曲佛歌作為圓滿。在台北的朱鏡宙居士聽到這種情況,深不以為然,認為我敗壞佛教,對我滿懷瞋心,甚至要把我除之而後快,這也可見朱居士信佛的性情之剛烈了。但是每當有人告訴我這許多有關朱居士的看法時,我一點兒都不介意。事實上,我和他在台北會面的時候,他並沒有對我表示不滿、反對,我們還是客客氣氣地對待彼此,更是經常天南地北地談話。
朱居士創辦的台灣印經處,我也是他們的重要主顧之一,無論我行腳到哪裡、弘法到哪裡,都會介紹大家向台灣印經處請購佛書。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廣告,也沒有傳真,更沒有網路,一切的東西要推行,只有靠口耳相傳。
為了台灣印經處,我特地在宜蘭念佛會設立一個分處,擺放一個櫥櫃,裡面專門陳列台灣印經處印行的書籍。所有書籍,都是我揹回宜蘭的;因為不值幾個錢,所以我就拜託當地的一位老尼師,我說:「妙觀師,請你代為看管這個櫥櫃,如果有人買書,賣了的錢就是你的。」
多少年間,從我這個櫥櫃裡賣出的書,全部所得都是交給她,我從來沒有拿過一毛錢。現在想想,我這個人還真奇妙,我自己不也沒有錢嗎?為什麼賣了書的錢不要?我想,最主要的,還是由於自己不貪。
後來我在台北三重成立佛教文化服務處,還是專門流通佛教文化書籍為主;台灣印經處的書,當然也是我服務、推介的重要對象。這一切的一切,朱鏡宙居士可能都不知道,但是替他工作的周春熙應該非常了解,因為我向台灣印經處,一百本、兩百本地訂購,都是周春熙居士為我包裝的。
過去朱居士在世時,我們無暇談論於此,今天為文至此,不禁要和朱居士報告一聲:你我雖然思想不同、看法不一,但是為了佛法,我們還是殊途同歸啊!
朱居士在中青年的時代辦過許多雜誌、報紙,在文化宣揚上有許多的貢獻。來台後,他已經逐漸進入中老年時代,這時他轉而弘揚佛法,態度非常認真。
據聞他曾在廈門大學擔任過教授,但是他的浙江口音實在不敢恭維,比蔣介石先生的浙江話還不容易聽得懂。另外,聽說他初到台灣時,也在觀音山閉關過,晚年時在台中正覺寺居住;他為佛教宣揚,佛教也照顧了他,這應該是信者、受者,各有所得吧!
蔡念生
居士弘揚佛法,除了上述三位以外,其實有佛緣的居士,可以說比僧侶更多,就如我接觸的國大代表蔡念生居士,也是其中之一。
蔡念生居士,安東省人,一九○三年出生,他是安東省的國大代表,在我認識蔡念生老居士時,他就一直投稿給《人生》雜誌,而且是長期不斷,也不計稿酬。
我曾經到他府上拜訪過,見他在炎熱的夏天裡,穿了一件無袖背心,滿身大汗地伏案疾書。他在佛法的研究上,下過很深的功夫,著述也多有見解。他的著作《鳥獸春秋》上、下冊,就是由我成立的佛教文化服務處所出版。「鳥獸春秋」這個書名是我替他取的,奇怪的是,那時候沒有人買這本書;現在想起來,這本書實在是不錯,不知為何會如此?
其實,當時他是為了幫我的忙,因為他看到我的佛教文化服務處,想要出書,但卻沒有書可以出版;為了捧我的場,所以索性就把《鳥獸春秋》這本書交給我出版了。
我和他來往的機會很多,他實在是一位恂恂儒士,為人正直,對我們青年僧侶尤其愛護、尊敬,所以今日回憶起他的道貌形態,還是非常感念,永銘於心。
記得當時初來台灣的國大代表,都很貧窮,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才剛選過總統就撤退到台灣來,而國大代表要靠開會才有收入,沒有開會,恐怕連吃老本都很困難。
蔡念生居士塊頭很大,講話非常豪爽,一有所論議,總是滔滔不絕。他自己寫作之外,也很關心佛教文化,他曾經和趙恆惕、鍾伯毅、屈映光等許多黨國元老,發起影印《中華大藏經》。
我也參加過他們幾次召開的大藏經會議,覺得蔡念生居士其人有一股傻勁,那時《中華大藏經》的發起人雖多,但是對於印行大藏經,蔡居士有一股捨我其誰的勇氣。
可惜《中華大藏經》只是影印本,並未予以整理。但是蔡念生居士確實為歷代所有的藏經版本,都做過一番審查,並且出版了一本《三十一種藏經目錄對照表解》,工程非常浩大。
儘管《中華大藏經》的印行,只是保有前人的智慧,並沒有增加新意,但畢竟那時候宣傳大藏經最方便的方法,就只有影印,況且幾年才出版一本,可見其經費困難。
後來佛光山發起編纂《佛光大藏經》時,我把它分為十六類,其中最困難的五類,現在已經出版了,其他也即將完稿。若能再假以二、三年的時間,集合四十年的歲月,總能完成《佛光大藏經》的出版。
佛光山編纂的《佛光大藏經》,是經過重新標點、分段、考證、校勘、編訂、排版後,再加以印行出版。這一切工程都由佛光山的比丘尼主其事,先後有慈怡、慈嘉、慈惠、慈容、依淳、依空等人負責編修,希望能在二○一五年,把這一套《佛光大藏經》全藏出版。
我覺得,蔡念生居士的《三十一種藏經目錄對照表解》,將來與《佛光大藏經》相互參考,必定有其意義。
蔡念生居士又名蔡運辰,「念生」是他的號。他為《中華大藏經》擔任總編輯,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歲月,在沒有薪俸、沒有人鼓勵的情況下,不分春夏秋冬、寒暑歲月,在斗室裡埋頭苦幹;只要一有多餘的時間,便為《人生》雜誌和《菩提樹》做長期撰述。有人說他國學淵博、佛學深厚,信有然也!
蔡念生居士十六歲便參加秀才考試,那時他和老師同赴考場參加考試。放榜之後,他是第二名,而他的老師是第五名。其實主考官本來是要把他列為榜首,只是從他的字跡上看去,應該是個年輕人,擔心他從此驕傲,所以就把他改列為第二。但是從這一次考試之後,他也就有了「神童」的稱號。
另外,他十八歲的時候,出生地鳳凰城的縣長沈觀澄,要修《鳳城縣誌》,便邀請他和他的老師同來擔任編輯,兩人花了兩年的時間,編成了四大冊,出版後叫做《鳳城縣誌》,直到現在,美國的國會圖書館都還保留了一部。
蔡念生居士二十歲的時候就步入了仕途,在奉天省(今遼寧省)分別擔任了科長、秘書及省府秘書長。一九二八年,張作霖為日本人預先埋藏的炸彈給炸死,當時蔡念生就在同一列火車上,也被炸傷了。
一九四九年,蔡念生居士全家一起來台,住在台中市。由於當時台灣光復不久,各地寺廟都保有日本佛教遺風,加上他很排斥日本佛教的作風,為了消除這些陋習,便在《人生》、《覺世》、《菩提樹》等佛教刊物上撰寫文章,弘揚大乘佛教。
蔡念生居士是個懷抱理想、堅持信念的人,在莫德慧出任考試院院長時,請他當秘書長,他卻怎麼都不肯答應,一心一意只想印行大藏經,也不是為了錢。可以說,他的一生完全都是為了信仰,雖沒有像李炳南居士那樣傳教,也沒有像周子慎居士那樣辦理佛教事業,他就只是默默地在家裡寫作、編藏,但其實他的功德也不亞於其他人。
從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七七年,這二十年的時間裡,蔡念生居士除了埋首在藏經的印行工作中。此外,他也在佛教雜誌上撰寫文章,後來結集出版的有《人生漫談》、《護生詩抄》等。
周邦道
在我初到台灣期中,有些在家信眾不但社會地位高,信仰也很虔誠。當中有好多是國大代表,甚至是院長、部長等,他們對佛教都很熱心參與和護持。例如曾任司法院院長的居正先生,每次我在台北參與「仁王護國息災法會」,或是由我主辦的一些法會,只要邀請他,他不但參加,並且出面當主事者。
再如曾任監察院院長三十四年的于右任先生,人稱「美髯翁」,晚年自號「太平老人」,為人親切平和,沒有官僚架勢。他也是近代中國知名的書法家,曾送我多幅書法,可惜當時居無定所,沒有地方懸掛,後來都遺失殆盡,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接著要說的是考選部部長周邦道先生,他雖然身居要職,但是崇信佛教,為人謙和有禮,生性淡泊無爭,沒有一般官場的習氣,所以也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學佛長者。
周邦道居士有「民國狀元」之譽,早在一九三一年,當時中華民國在南京第一次舉行高等考試,周邦道居士參加應試,獲得榜首。這以古代的制度來說,就是所謂的「狀元」。
周居士字慶光,號「龍霧居士」,江西瑞金人,一八九八年出生,一九四九年來台,一九九一年去世,世壽九十三歲。他在一九四五年,即曾主持過國家考試院;到了一九四八年,中華民國頒布行憲法令後,周邦道以最高票當選第一屆中華民國江西瑞金縣的國大代表。
來台後,曾任考選部部長,並先後擔任中興大學(時稱台灣省立農學院)、中國醫藥大學(時為中國醫藥學院)等多所大專院校的教授,以及文化大學佛學研究所所長,被尊為「教育方家」。早年任職教育部編審時,就受歷任教育部長李書華、朱家驊、王世杰、陳立夫等人的器重,後任江西教育廳廳長多年。
與佛結緣很深的周邦道居士,禮敬李炳南居士為老師,跟隨他學佛。早年也曾皈依過虛雲老和尚,並且在一九五二年依止證蓮、斌宗法師受五戒與菩薩戒。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七八年期間,我和他曾共同當選中國佛教會常務理事。只是我們在佛教會裡都是邊緣的人物,並不能有所作為。
周居士服務公職多年,工作勤奮,例如:于凌波居士在台中辦了一所高中,請他擔任校長;他每天主持升旗、降旗,晚上監督自修,到了深夜還在為學生改稿。他信仰虔誠,對人非常尊重,跟這種人來往,也只有淡泊名利的人,才能互相了解。
他的夫人周楊慧卿女士,幾乎是佛教蓮社每週必到的信徒;數十年持誦「大悲咒」不斷,後來相傳其所持誦的大悲咒水非常靈感。由於他們夫妻伉儷情深,夫唱婦隨,彼此從未有過疾言厲色的爭執。
現在國際佛光會正要表揚「佛光模範人家」,假如周邦道居士夫婦還在世的話,必然當選無疑。
張劍芬
和周邦道居士一樣是高考狀元的「三湘才子」張劍芬,十九歲就擔任縣長。來台後擔任台灣銀行襄理,我和他認識、往來,應該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張劍芬居士是湖南湘潭人,宣統二年出生,自號「無諍居士」。一九五三年,我在編輯《今日佛教》雜誌時,他為我寫了許多佛教的成語故事,例如:頑石點頭、胡說八道、盲人摸象、空中樓閣等,他都能寫出種種的典故,可見其研究佛學非常用心。
他不善於攀緣,也不長於交際,但他有一個最大的特長,就是為各佛教寺院道場書寫楹聯。他也曾替佛光山寫過一些對聯,至今都讓我讚歎不已。例如,佛光山大雄寶殿供奉的是三寶佛,中間是釋迦牟尼佛,二邊是阿彌陀佛和藥師琉璃光如來。他寫來的對聯,上聯是:「兜率娑婆去來不動金剛座」,下聯是:「琉璃安養左右同尊大法王」,把三尊佛像都做了介紹和讚歎,不但符合主題,而且對仗工整,實在堪稱為「絕對」。
此外,他又為佛光山萬壽園題寫:「永念親恩,今日有緣今日度;本無地獄,此心能造此心消」,也是非常貼切。尤其,台北的悟一法師和他交情也非常深厚,他也為悟一法師作了一副對子:「迷即眾生悟即佛,二不成雙一不單」。「悟一」這二個字,要嵌到對聯裡可以說非常困難,但他信手拈來,佛法奧義盡在其中,真是令人拍案叫絕。
他也曾以我的名字書寫一副對聯:「星辰影裡那伽定,雲水光中自在身」;尤其在一九七七年,佛光山開山十週年時,他又替我寫了〈佛光山開山記〉。坦白說,當時佛光山仍屬草創階段,百端待舉,實在並無繁盛可陳;但是經過他的生花妙筆,還是把開山的艱辛歷程描寫得十分深刻。後來我在佛光山東山建了一尊一百二十呎的接引大佛,特別造了一座大佛碑亭,將全文鐫刻其中。
一九七六年我在佛光山興建佛光精舍,當時就想到,過去很多護持佛教的功臣、護法,我們應該對他們有所回報,所以願意提供十個房間,專門供給有功於佛教的居士們,作為退休養老之用。我覺得他們一生為佛教奉獻,到了晚年應該要有人奉養。
當時我列的名單有:張劍芬、趙茂林、馮永楨、王鄭法蓮等等;當我要把這十個房間提供給中國佛教會,由中國佛教會頒發給他們的時候,悟一法師沉著臉教訓我:「你以為你了不起?只有你能代表佛教做好事?你知道,你洗臉礙到鼻子,難怪很多人不喜歡你。」這時我很訝異,也忽然發現,原來發心為了佛教做事,有時候也不見得能得到別人的認同與諒解。
一九七九年張劍芬居士因病逝世,由於他在台無親無友、無子無女,對他俗世的生活我也不太了解,所以他的後事都由我處理。甚至於在他晚年時需要洗腎,經費也都是由我負責。那個時候洗腎費用相當高昂,不是他一介公務人員可以負擔的,他也沒有保險。感謝張劍芬先生為佛教做了很多事,他能給我機會,讓我為他盡一點心意、結一點善緣,我是非常心甘情願的。
張劍芬居士的靈骨,現在就奉安在佛光山的萬壽園。從他往生至今,算起來也有三十餘年了,從未聽說他有什麼後人前來憑弔。我倒希望他曾幫忙寫過楹聯的那些寺院的當家、住持,或曾受他題過對聯的那些出家人,有機會能到佛光山,在他的靈前上香獻花,也算是對張劍芬居士聊表一番心意。
趙茂林
和張劍芬同樣為佛教熱心、同樣受我尊敬的居士,還有一位趙茂林居士。
趙居士,江蘇鹽城人,一九○三年出生,二十歲就在上海大江南飯店當經理。後於一九二九年,時年二十六歲時從軍,在黃百韜將軍的麾下擔任參士。黃百韜將軍在一九四七年徐蚌會戰殉難之後,趙茂林居士捧著他的遺骨前來台灣,可見此人的忠義之心,從他的言行中早已流露無遺。
趙居士來台以後,擔任羽毛公會的總幹事;因為膝下只有一子,其他別無家室,而他篤信佛教,所以在各個道場的法會中,經常都能見到他高大的身影。那個時候,一般寺院都沒有裝置麥克風的音響設備,宣布事情發言困難;由於趙居士聲音洪亮,法會中如有事情要宣布,大都會請趙茂林居士代勞。千餘人的場合,他的音量必能傳達到每一個人的耳中,所以在善導寺、華嚴蓮社,或者其他外省的小道場裡,經常都有人歡迎他前去參與法會。
因為趙居士參加法會的機會多了,他對佛教的梵唄唱誦,猶如出家僧侶一樣。一台焰口,他能從最前面的「會啟瑜伽最勝緣……」,一直背到最後「金剛薩埵百字咒」,甚至放焰口的大德們,唱腔稍有差錯的時候,他都能糾正,重複說明唱腔應該要「一板三眼」,如何為梵唄定位等等。
佛光山於一九七○年代,在台北松江路購置台北別院時,我也經常前往結緣。其時先由慈莊法師擔任住持,後有慈容法師接任,因為他們對信徒都謙和有禮,熱忱接待,所以一時大樓的道場就顯得擁擠。
在沒有集會的時日,趙茂林居士常來相約,和我閒聊;有時,從早晨一直聊到深夜才歸去,讓台北別院的那許多法師們對我都非常佩服,說我對信徒的耐煩,他們是如何也及不上我。
其實,和趙茂林居士談話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因為他居住在台北,佛門軼事、各家門風,甚至各人長短,他都毫不顧忌地坦誠直說,讓我這個長居南部的人,偶爾在台北聽聽佛教的動態,也覺得很高興。
趙茂林居士不但是參加佛教的集會熱心,他每個禮拜到台北監獄弘法,二十多年從未間斷,他在民本廣播電台義務講說佛法,也是二十餘年從未間斷。趙居士古道熱腸,可惜沒有出家,如果出家為僧,必然也是一代的大和尚。
趙茂林於一九八一年去世,世壽七十九歲。他不但跟我有同鄉之誼,而且他當佛教的義務傳教師,數十年如一日,如此的功勳不可埋沒。因此在他逝世之後,我也是盡朋友之誼,免費將他的骨灰供奉在萬壽園之中。他唯一的公子,不知是否常前來祭拜父親?
李子寬
除上述護持佛教的居士之外,再說到黨政人物中與我有緣,且將佛教作為畢生事業者,首先當說李子寬居士了。
李子寬居士是黨國元老,湖北應城縣人,一八八二年出生。於留學日本法政學校期間,加入同盟會,並於辛亥年參加武昌起義成功,之後擔任鄂軍都督府參議。一九二二年,孫中山先生遭遇陳炯明叛變,登上永豐艦,奔赴黃埔。船隻靠岸後,停在白鵝潭,艦上所需的一切,就是由李子寬與居正等人負責運送、補給。在這危難之際,他能勇於赴難,也就深受國民黨的重視了。
與其說李子寬居士信仰佛教,不如說他是信仰太虛大師。一九二九年,太虛大師自歐美弘化歸來,在漢口佛教會講經說法,當時於湖北擔任財政廳長的李子寬,每天都前往聽講,之後便皈依了太虛大師。但是自從他皈依之後,眼中就只有太虛大師及他的弟子,此外的佛教人士,他也就鮮少往來了。或許也可以說,從他皈依太虛大師後,除了孫中山先生、蔣中正先生,太虛大師就是他的人生了。
李子寬居士曾在太虛大師創立的很多事業中任職,例如他曾擔任漢口佛教正信會會長、武昌佛學院院護、漢藏教理院院董、世界佛學苑董事。抗戰勝利後,他和太虛大師、章嘉大師三人,還被指定為中國佛教整理委員會的常務委員。
不到數年,大陸解放,李子寬居士將《海潮音》雜誌遷到台灣,東初法師也把「中國佛教會」的招牌帶來台灣。當時由於有孫張清揚女士以一千萬舊台幣,李子寬居士以五百萬舊台幣,兩人合資買下台北善導寺,作為《海潮音》及「中國佛教會駐台辦事處」會所。
李子寬居士在台期間,最初只信賴太虛大師的弟子大醒法師,因此,在大醒法師病故之後,他便不斷地和香港方面聯繫,希望邀請演培、印順、續明、仁俊等太虛大師的門人、學生到台灣來弘法。雖然當時在台灣的慈航法師也是太虛大師的學生,但是慈航法師除了信仰太虛大師以外,還有很多佛教的理想,所以他們的弘法路線也就稍有不同了。
後來,中國佛教會改選,白聖法師因票數超過李子寬,故而出任會長。但也由於李子寬居士最終以在家信眾身分對不過白聖法師,因此,那個時候,大家都認為這兩個湖北人彼此在佛教裡各立門戶。
不過,話說當年我們初到台灣時,無依無恃,非但白聖法師不願意收容大陸年輕的僧侶,李子寬居士也不接受與太虛大師無關的出家僧侶。雖然如此,但也承蒙李子寬居士對我還蠻友好的,曾勸我加入國民黨做黨員。
在台北善導寺時,偶爾和李子寬居士談起佛教的未來,他總是要我們僧青年加入國民黨。他說:「你們這許多法師,不加入國民黨,在台灣就不能弘法,只有加入國民黨以後,才有許多方便呀!」
其實,在我二十歲前,也就是抗戰勝利的那一年,就已經加入國民黨了。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什麼黨不黨的,只想到現在「國家」勝利,贏過日本了;在我的心中,並沒有「黨」的概念,就只是一個「國家」的想法而已。所以,當初我加入國民黨時,只想到這是一個愛國運動,僅僅是為了表達愛國之意而已。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除了國民黨以外,還有一個共產黨,而且國共兩黨正在對峙。於是我就把黨證給燒毀,期許自己日後過一個中道的人生、做一個中國人就好,也就不去管什麼黨派了。
當時因為我志在弘法,聽到他說加入國民黨能幫助我們弘法,我也就動心了。但是,我還是和他約法三章:第一、我沒有錢,無法繳交黨費。那時候,確實連買公共汽車票的錢都沒有,哪裡有錢去繳黨費呢?第二、我不能參加小組開會。我是一個出家人,若時常地要我和在家人組成的小組黨同伐異,那實在不是我的性格。第三、請國民黨保護我們的秘密身分,不要對外宣傳我們是黨員。
李子寬居士神通廣大,對我的訴說,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立刻就全部接受了。或許也是由於他對黨和教都有信仰,所以兩方面都能配合,就這樣,我又成為國民黨的黨員了。
入黨後,確實為我帶來了不少方便。尤其在我弘法的生涯中,偶爾和各地的警察有些意見不同時,我總是大膽地和他們抗爭。我並非有多大的力量,只是想到我也是國民黨黨員,也就有勇氣了。
後來,台灣步入民主,每年都要選民意代表,或者地方行政官員。因此,一到選舉,國民黨就會動員黨員支持,為了台灣的安定、和諧,我們當然也只有擁護國民黨的發展了。
當時一般人都認定我們是國民黨的鐵票,在我想,既然做了國民黨的黨員,管他是否公開,就等於一個女人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媳婦了,應該誓不二心。只是後來當我在報紙上,看到我被選為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的消息時,我知道這個身分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了。
在此之前,大概是一九六一年左右,高雄市黨部主任季履科先生曾徵詢我的意見,要我競選立法委員。那個時候,只要由黨提名,都能順利當選,但是我奉行太虛大師「問政不干治」的主張,認為佛教出家人可以問政,但不宜做官員。雖然進入立法院做佛教的核心代表,這也未嘗不可,不過,我以教為命,以弘法為要,對於問政並沒有興趣,尤其以我當時的年紀,要我坐在那裡和諸位立委開會,我也不敢久坐,所以就婉言推辭了。
總而言之,李子寬居士對我是很好的,但是我嫌他把持教會。太虛大師也是我信仰的佛教領袖,但是我總覺得心中不能只有一人,而不容許他人的存在;就是釋迦牟尼佛,在他的心中,也還有藥師佛、阿彌陀佛、十方諸佛菩薩啊!因此,在我心裡,是反對李子寬居士的。
我現在書寫「一筆字」時,都常常寫「我在眾中」或「眾中有我」,就是因為我非常不喜歡一人的天下,一人的事業,一人的公司。
後來,白聖法師掌握了佛教會,他的行事作風也如同第二個李子寬一樣,讓佛教會成為一人的佛教會、十普寺的佛教會,並不能普遍地容納全體佛教徒,不能讓佛教會成為佛教徒所共有。所以,中國佛教會也就與所有的佛教徒漸行疏遠了。
李子寬居士是一位有思想的人,只是他太執著於太虛大師的理想,而沒有「全佛教」的理念;白聖法師也是一個有作為的人,只是有個人英雄主義,為了造就自己的名位,並沒有想到佛教的未來。其實,他們的作法,並不是一位領導人應有的作為。他們二位湖北人,相爭的成見事小,可是影響了整個佛教,良深可嘆啊!
現在回想起來,我對李子寬居士還有一件事情不能諒解,只是我並不計較。我在繼承大醒法師於台灣佛教講習會的教務工作時,我主動邀請比我資深的人前來主持院務,當時獲得了演培法師的首肯,我們彼此皆大歡喜。但是,李子寬居士他們卻私自在台北會議,要請印順法師從香港到台灣,並且把台灣佛教講習會搬到台北善導寺,不但指定了日期,而且已經通知了學生,但是就是沒有通知我。那個意思也就是表明,我被他們「炒魷魚」了,他不要我隨著講習會到台北。
這原本是可以引起爭端的,但是為了佛教,我覺得還是忍耐下來為好。所以,後來當學生們來對我說:「只要你答應,我們願意跟隨你留在新竹,不去台北。」我想,如果是君子,就要有成人之美的雅量,也就奉勸他們到台北去學習了。
其時,我也不是說沒有去處,那個時候,台中縣后里毘盧寺及台南關仔嶺碧雲寺都要我去興辦佛教學院,他們也都派了代表來與我接觸。
毘盧寺曾有家族七人同時入佛道的記錄,當時在台灣傳為美談。那時候,與我來往接洽的是姐妹當中最小的妹妹呂妙本,當時她應該也有六十多歲了,大姐呂妙塵等人早已往生。因為在她們那個時代,承繼日本佛教的風格太深,所以我去后里毘盧寺的時候,儘管看到歐陽漸題的「毘盧寺」三個字,非常雄壯,巧奪天工,很有價值,但是其內部的設施,卻好像是一座日本寺院,上下都是榻榻米,也就讓我感到不容易適應了。
關仔嶺碧雲寺,則是一個神道不分的道場,不過,她們能有興辦佛學院的發心,還是相當可取的。
我自己一生不朝錢看,但是,總覺得辦學不能沒有預算。尤其在一九五一年左右,假如是辦一所小型的佛學院,以三十個學生來算,至少也要請四位老師,那麼一個老師,一個月一千塊錢的薪水,總加起來也就是四千塊錢,另外的六千塊錢,就作為學生、教務等各種支出之用。
只可惜,當他們問我要有多少經費才能辦佛學院的時候,我告訴他們,一年可能要花上十萬元,若是辦四年,也就要有四十萬元的準備。他們一聽,大為吃驚,辦一個佛學院竟然要花費那麼多的資金?當時一年的花費就等於現在的一千萬元,所以談過以後,他們也就沒有再和我聯絡了。當然,不用說,這件事情他們實在難以做到。
真的很感謝李子寬居士、演培法師等這許多太虛大師的弟子,以及毘盧寺、碧雲寺這些不能具足的因緣,終於讓我在一九五二年的冬天,決定到宜蘭去。
當時宜蘭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地方,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它是位在東北部的一個偏僻鄉鎮,是一個生活很困苦的地方。但是我想,我應該適合那樣的因緣。到了宜蘭之後,很快地,我也就忘記過去李子寬居士那種沒有胸量的行為。
其實,我曾親近過太虛大師,應該也可以說是他的再傳弟子,也聽過他的講演,可以說,我也是心儀、崇拜太虛大師的一個學生。但是李子寬居士卻不能容我沾上太虛大師的一點邊,容不得我有一席之地,可見他黨同伐異,格局太小了。但是,我一點都沒有記恨,當他在善導寺舉行法會或活動時,我還是前往協助。例如:一九六三年,行政院為了美國來台拍攝台灣佛教紀錄片,要求台北善導寺辦理「護國息災法會」時,活動就是由我承辦的,也承蒙他們給了我一個短期的名義,擔任法會的主任委員。
之後,我也請演培法師到宜蘭講經。記得那時候,我請他宣講了好多天的「佛法概論」,並由當時宜蘭念佛會的才女張優理小姐,也就是後來出家的慈惠法師,協助演培法師翻譯。
綜觀許多人士,無論是在佛教界,或者在社會上,發展有限的原因,都是由於心胸狹窄、肚量太小。但是,不能容人,又哪裡能有天地人和呢?沒有天地人和,也就沒有事業了。所以,他們一面追逐名聞利養,一面忽略了天地人和,實在可惜!
不過,話說回來,李子寬還是一位對佛教很有貢獻的居士。最大的貢獻,就是他說服蔣總統,把台北市政府的兵役科和警務處的交通大隊,從善導寺遷移出去。但是,這多少還是涉及個人自私的想法,因為與他自己的獲益有關係。另外,印順法師和續明法師因有「親共」的思想,曾被警備總部拘提審問,也是靠著李子寬居士大力地奮勇護持,兩位法師的麻煩,才由漫天的烏雲隨著青天白日的到來,終於煙飛雲散。可以說,這都是他對佛教最大的貢獻。
李恆鉞
再說台灣佛教講習會,自從大醒法師病倒後,我便邀約心悟法師、心然法師前往協助。其間,李恆鉞居士等人也利用假日前來講學。
李恆鉞居士,山東濟南人,一九一○年出生,是河北交通大學的高材生。一九四八年,隨著中國石油公司到台灣,出任該公司新竹研究所工程師,四十多歲時升任副所長。當時,他主要研究的工程是苗栗出礦坑石油氣生產的問題。
因為新竹研究所臨近青草湖靈隱寺,所以他們也就組成了一個研究佛學的團體,但是平時並無用武之地。因此,後來他們就自願於每個禮拜天,到青草湖台灣佛教講習會,為學生們講授現代社會學科,增加學生的現代知識。
除了李恆鉞居士以外,還有程道腴、許巍文等人,當中則以李恆鉞為首,因為他的著作《向受過現代教育者介紹佛教》一書,那時在台灣非常流行,發行不止數十萬份,尤其《慧炬》雜誌當年推動大專青年學佛運動,可以說幾乎人手一冊。乃至於,經常能接觸到社會有心人士的各個寺廟,也都參與推銷雜誌。所以,因為這樣的關係,佛教也就慎有其事地跟隨現代潮流,提倡科學的發展。
後來,講習會停辦以後,印順法師在新竹壹同寺旁邊建立了福嚴精舍,也開辦佛學院。這時,李恆鉞居士又再禮拜印順法師為師,並且在那裡講授課程,護持佛教。
我和李恆鉞居士的認識是因為台灣佛教講習會的關係。每個星期天,我都會把學校的課程空下來,留給他們前來上課。我覺得那個時候的居士們,各個都非常虔誠,而且認真負責,把授課當作一回重大的事情。可惜,我都已記不清當初他們來教學的時候,交通問題是如何解決的了。不過,那時候我也真得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也只好不追究了。
李恆鉞居士是個謙謙君子,文人雅士,身材高大的他,戴著一副眼鏡,頗有書生的氣概。他從教授一職退休後,移居到美國,後於一九九八年去世,享壽八十九歲。在台灣,他也是初期傳播佛教的有功人士。
趙恆惕
黨政人物中,另一位具有影響力者,當屬趙恆惕居士了。
趙恆惕居士,字夷午,一八七九年生,湖南衡山人。他曾到日本留學,進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就學。民國成立,曾擔任湖南督軍,在湖南湘軍中是有名的將領。後來參加國民黨二次革命,被袁世凱拘囚了一段時間。之後,擔任湖南省省長、湘軍總司令、議會議長等職數十年。在職期間,省刑薄賦,發展教育。其勢力後台為直系軍閥吳佩孚,曾下令通緝毛澤東,並在長沙逮捕劉少奇。
趙恆惕居士於省長任期將滿時,辭去職務,退居上海,其間虔誠學佛。一九四八年來到台灣以後,他繼續大陸上的印經事業,和屈映光居士(一八八一年生,浙江臨海人,曾任山東都督、省長)等人合作,組織「修訂中華大藏經會」。但是修藏事業,礙於當時經濟條件不夠,人才不足,難以成就,所以他們只出版過《磧砂藏》。但趙夷午以居士的身分倡印修藏,則是民國史上前所未有的盛事。
趙夷午居士在台灣期間,對佛教熱心提倡、護持,尤其寫得一手好書法,隸書體剛勁有力。佛光山創建時,承蒙他為我題寫「佛光山」三個字,直到今天,鑲嵌的字體依然還在山門口的紀念碑上。除此之外,他還為我題寫「大悲殿」、「東方佛教學院」、「西方安養院」、「大智殿」等字,實在非常感謝。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沒有回饋他一點潤筆之資,真是難為他了。
甚至,為了我的弟子張輝水居士(慈惠法師之父)請購了一部中華佛教文化館所出版的大藏經,捐贈給宜蘭念佛會,我特地製作了經櫃典藏,也邀請趙夷午居士題寫詩詞偈語,嵌刻在櫥子上,上面刻著:「大千經卷一微塵,字字通成法王身;義天星象燦然分,教海鎖研在博聞。」「明群慎思勤踐履,滿天華雨散清芳;止作堅持經性相,苦輪長揖渡迷津。」「藏海澄識浪,經論究心源。」他也都照我的指示去做。可以說,我對趙夷午居士所有的央請,他都是照辦的,但是我沒有能為他服務過一件事情,則是覺得十分遺憾。
現今一些黨政軍人,多少也與佛教有因緣,但多只是「信佛」而已,不同於過去清末民初的一些長者都是「學佛」,如戴季陶、張繼、于右任、居正、梁啟超、章太炎、康有為等,他們當中或念佛、或參禪、或做佛教的護法,不只是對佛教有好感,還真正地在實踐自己的信仰。像趙夷午居士,在一九三四年,和段祺瑞、屈映光、王一廷、陳元白、史亮才等成立「菩提學會」,就是想要實踐信仰,落實「知行合一」。所以,這也就是民國以來,前五十年和後五十年的不同所在了。
一九五二年,趙夷午與章嘉大師、李子寬、李添春等人,出席在日本召開的「世界佛教友誼會」會議,並向日本政府索還在中日戰爭時期,從台灣取走的玄奘大師頂骨舍利。一九五五年,玄奘大師頂骨舍利終於如願從日本迎請回台灣。此時,擔任總統府資政的他,又和蔣介石總統共同發起啟建玄奘寺。在台灣的寺院當中,唯一不是以民間的財力完成,全由政府提供經費完成的,也就是位於日月潭的玄奘寺了。所以,我稱它為「國立」玄奘寺,就等於是古代皇帝敕建的寺院,完全是仰賴政府支援而建成的。
南懷瑾
一九六七年,開創佛光山以後,和我來往的各界人士,不計其數,潛心禪學的南懷瑾居士便是其一。
南懷瑾先生,一九一八年生於浙江樂清縣。依袁煥仙先生學習儒、釋、道,遊走三教之間。可以說,他是一位雜家學人,三教九流都能通達。
一九四九年春,南懷瑾先生來到台灣,相繼受聘於中國文化大學、輔仁大學和國立政治大學講學。曾因生活艱困,得到楊管北先生的資助。之後,又在一個因緣際會之下,獲得香港洗塵法師的支持,於台北信義路成立「老古文化事業公司」,曾出版《觀音菩薩與觀音法門》、《楞伽大義今釋》、《圓覺經略說》、《靜坐修道與長生不老》、《易經雜說》、《老子他說》、《論語別裁》等書。聽說他的老古出版社出版的很多書籍,早期就能進入大陸銷售,這對弘法也有很大的貢獻。
一九七四年,他向我商借位在台北松江路上的台北別院舉行禪七。那時候,台灣很少有人打禪七,對於他的這股熱心,我當然是歡喜給予支持了。只是沒想到,當他還在禪七期間,就有人向我表示,借道場給南老打禪七,不是很妥當。為什麼?因為他在禪七的開示中,講了一句:「未曾落髮是真僧。」但我一向對這種想法不太計較,也就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後來,他又跟我說,要借用佛光山大悲殿打禪七,我一樣答應他。只是這時候又有人來檢舉了,說他在禪位上抽菸。但我覺得在家人抽菸並非戒律所不許,也就沒有介意。甚至禪七圓滿,他人要走了,還把佛光山上的三個學生帶到台北去,儘管有人說這三個人給他洗腦了,我也覺得不能怪他,總覺得人各有因緣。不過,後來佛光山的弟子逐漸增多,意見也變得複雜,我和南老也就漸漸地疏遠了。
南懷瑾居士是一個很懂得世事、交友廣闊的人,如總統府秘書長馬紀壯、陸軍司令彭孟緝、上將劉安祺、中將蕭政之、中央大學校長余傳韜、華視總經理鄭淑敏等黨、政、軍界,乃至財經、傳播、教育各方面的高層人士都與他有交往。可以說,佛教裡能有達官貴人來學佛,南懷瑾居士是很有貢獻的。
後來,他聽說浙江半壁江山貧困落後,唯有興建鐵路,才能改善當地的發展時,還在一九九二年,偕同尹衍樑等人出資捐建金溫鐵路。近年來,聽聞南老在無錫太湖邊,閉門修身養性,我走筆至此,也深深地為這一位老人祝福。
然生命無常,二○一二年,南老以九五高齡往生,令人唏噓!
徐槐生
另外,佛光山在開創初期時,除了興辦養老院以外,同時也籌設育幼院。那時候的台灣,社會非常窮困,養女充斥各地,她們的境遇真可以說就像是一本血淚史,加上當年孤兒的安頓問題,也是嚴重的社會問題,所以我就興起了設立育幼院的想法。
當初,交通銀行業務部經理徐槐生居士(一九一六年生,浙江餘姚人),知道我有這個想法時,表示想和我合作,後來在謝義雄先生捐出二甲土地(大慈育幼院現址)的響應之下,由慈容法師擔任院長,也就促成了此事。
然而,就在我和徐槐生居士合辦育幼院的時候,台灣國際兒童村負責人陳德曾先生,前來邀約大慈育幼院加入國際兒童村組織。我們想,這也很好,時代走到今天,不要再稱「孤兒院」、「育幼院」,改叫「國際兒童村」,也是很有成長的光景,於是就答應了。後來定名為「佛光山國際兒童村」,成為台灣第二所國際兒童村。
但是不久後,得知陳德曾先生只是想用大慈育幼院之名,擴大他們的組織,實際上,對我們並沒有太多發展的助緣。所以,最後還是由徐槐生居士和我共同維持大慈育幼院的運作了。
當年,我邀請徐槐生居士擔任大慈育幼院董事長,他擔任了二任之後,因交通銀行業務部經理的事業非常忙碌,加上從事銀行業,行事都要非常謹慎,也就不敢再勝任。所以在他任期滿後,我就邀請謝義雄先生擔任董事長。謝義雄先生是捐贈土地的功德主,那時候他年輕有為,正在發展事業,在距離佛光山不遠處的嶺口,建立了一座「天壇」,也希望和佛光山的建設齊鼓相當,共同來發展宗教事業。
話說回來,幾年後,徐槐生退職,謝義雄也辭職,那麼大慈育幼院就由佛光山獨立承辦了。
說起大慈育幼院創辦至今,已經有五十多年的歷史,最早期的院童現在也有五十多歲了。目前從大慈育幼院出去的兒童有七百多人,已成立了幾百個家庭。過去他們所受的教育大都在大學、專科以上,所以現在他們在社會上,有的做醫師,有的做律師,也有的做演藝人員、老師、警察等,可以說在各行各業都有發展。這許多兒童從小在佛光山長大,儘管現在事業有成,也都有知恩報德的心,幾十年來,佛光山不斷地在發展,只要常住一有需要,他們都會如同義工一般,主動地回來幫忙佛光山的寺務,甚至協助教導育幼院裡小弟弟、小妹妹們的功課。
再說徐槐生居士非常熱心於慈善事業,除了辦理大慈育幼院外,也歡喜放生,他組織了許多放生會,但由於平時沒有助手幫忙,所以大部份都是由佛光山的人眾給予協助。後來,徐槐生居士的菩提佛堂放生會、性梵法師的無量壽放生會等,還與佛光山的觀音放生會合併,組成了「聯合放生會」。
除了放生,徐槐生居士也歡喜印經。每次他上山來,都會興致勃勃地說要印這本經、要印那本經。可以說,平時佛光山的事業,仰賴這許多居士幫忙推動的地方很多。當然,我們本著從善如流、與人為善的性格,也很樂於從事這項文化事業了。
像徐槐生居士這樣全心奉獻佛教慈善事業的人不是很多。現今出錢的佛教居士很多,但是出力承擔這許多佛教事業,甚至自己負責主導的人,也就不多見了。畢竟,一所育幼院、一所放生會、一所印經會,都是需要不少人力來支援,才能成就的。
陳履安
在許多信仰佛教的達官貴人、居士長者中,陳履安先生在佛教界有一定的影響力。最初,我聽說他在台北的靈泉寺參禪修行時,對於這種出身顯貴的人物學佛,也覺得難能可貴。
陳履安先生,一九三七年生,浙江青田人。在他擔任經濟部長,還是蔣經國總統的內閣時,就曾邀約我在台北普門寺談論佛法。我記得那一天,我們一談就是幾個小時,談論到未來台灣的前途、佛教的發展,以及佛教徒和社會如何建立關係等問題。
談過以後,我以為這樣就圓滿了,哪裡知道他又邀約了我第二次、第三次談話,甚至跟我說,他想要到佛光山來參觀。佛光山一向是開放的,沒有黨派、宗派之分,來者不拒,我們當然表示歡迎了。
他到佛光山參觀之後,對我說:「這裡這麼好,我可以邀約一些朋友來打禪七嗎?」過去佛光山曾經禮請戒德法師在這裡主持禪七,南懷瑾居士也在本山舉辦過禪七,當然是沒有問題。所以,我就很高興地對他說:「歡迎大家來這裡打禪七。」
陳履安居士是一位很熱心幫助佛光山度眾的護法居士。記得有一次,他在電話中催促著遠東集團董事長徐旭東先生到佛光山皈依三寶,但是我一向認為信仰佛教、皈依三寶,都是隨緣的,也就沒有特別在這件事情上著意。
甚至後來他還推薦中台山的惟覺和尚到佛光山參觀,或許在他認為,惟覺和尚在台灣出家,沒有在大陸叢林參學過,也就希望他能到佛光山見習一些叢林規矩。雖然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不過由於陳履安居士講話、工作都很積極,因此,惟覺和尚在他的推介下還是上了佛光山,可惜那一天我人不在本山,等到第二天,我才趕回來和他見面。匆匆地見過面之後,他也就回去了。
二○○二年,我和惟覺和尚同到西安迎請佛指舍利,在回程的飛機上,我們談到了一些合作的事情,只是我知道他個性比較強硬,談合作是不容易的,所以也覺得隨緣就好。不過,惟覺和尚雖沒有住過叢林,但是他在台灣弘揚佛法的勇氣,發心度眾的宏願,還是令人欽佩的。
話再說回來,一九九五年,陳履安先生辭去監察院院長之職,到大陸發展慈善事業。我倒覺得,那個時候,假如大陸中央能夠請陳履安先生擔任政協主席,對於兩岸的和平,必然是會加快速度的。
除了陳履安先生本人,他的家人和我也都有來往。如太太陳曹倩女士,一九九四年於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中華花藝展──佛教插花展」,我也曾以佛光山文教基金會的名義協助辦理。
陳履慶先生,為辭修高中董事長,曾邀請慈惠法師擔任該校董事。慈惠法師也因此擔任了好幾屆董事,以表示擁護。尤其辭修高中位於佛光山金光明寺對面,長期以來,彼此相互來往合作,至今都保持很好的友誼。
陳履碚先生,英文造詣很好,在佛光山一住數年,曾協助編輯佛光電子大藏經。陳履潔先生,曾擔任國際佛光會檀講師,在各地弘法布教。
另外,二公子陳宇銘為哈佛大學法學博士,在佛光山住過好多年;四公子陳宇全高中畢業就來佛光山男眾學部就讀。二人皆曾表示要跟隨我出家,但我一再拖延,為什麼呢?佛光山的出家眾都是平民子弟,二位官宦子弟若在這裡出家,成為我的徒弟,我該怎麼對待他們呢?若有特權,那我對男眾的管理也就有困難了,所以只好拖延。
一九九三年,陳履安院長等六兄弟姊妹,為圓滿父親前副總統陳誠先生的遺願:「死後火葬,以不佔地為原則」,而進行遷葬,連同他們的母親譚祥女士遺體一起火化後,將墓園歸還政府,骨灰奉安佛光山,成為首位安厝於佛寺內的首長。
陳履安先生打從學佛至今,護持佛教不遺餘力,現在的他,則更是全心投師學道去了。
上述這許多居士,都是佛教的長者,對佛教都有很大的貢獻。從李炳南居士主持蓮社,周宣德居士廣度青年,朱鏡宙居士印行佛經,蔡念生居士以藏經為命,周邦道居士淡泊名利,張劍芬居士聯楹高手,趙茂林居士為法傳教,他們為佛教的功績,處處都躍現在我們眼前。假如說,佛教有健全的教會,這許多大德們都應該給他們金牌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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