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ddhist Affinities over a Century 11 - Practicing the Buddha’s Way 1 《百年佛緣11-行佛篇1》
My Affinity with Youth 我與青年的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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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青年的因緣近代的佛教,最為人詬病的,就是信佛教的都是中老年人,年輕人參加佛教活動的為數很少。我想到,佛陀當初十九歲出家,三十一歲悟道,就是一個青年;玄奘大師到印度取經才二十六歲,也是一個青年。佛教裡面的善財童子、羅睺羅、阿難尊者等阿羅漢,都是青年。
年輕人有熱情、有朝氣,對一個團體,對國家事業的發展,有最大的貢獻;連過去西諺都說,讓我先看看你們國家的青年,我就知道你們國家的前途。
青年,是國家的棟梁,沒有青年,等於沒有棟梁,這座大廈怎麼樹立呢佛教與神道教最大的不同是,許多神明臉上留著鬍鬚,手持武器,但我們從佛菩薩的莊嚴相貌,沒有一個是拿武器,也沒有留鬍鬚,就可以知道佛教不但崇尚慈悲、和平,而且是重視青年的宗教。
一九四○年代我還在中國大陸的時候,就注意到佛教青年的重要;只是那個時候我人微言輕,沒有地位,除了自己在佛教革新聲中扮演一種溫和進取的角色,但也沒有什麼成就。
到了台灣,大約是在一九五五年左右,我想組織青年辦一些活動,於是邀約了台灣大學的張尚德、王尚義,師範大學的吳怡等數十名青年在善導寺集會。會議上,我提倡大家要參與佛教青年活動,大家也都同意。我特別向他們介紹一些學者教授的著作,像梁啟超的《佛學研究十八篇》、譚嗣同的《人學》、胡適之的《中國禪宗史》、羅家倫的《新人生觀》、王小徐的《佛法與科學之比較》、尢智表的《佛教科學觀》等等。這許多科學家、哲學家、史學家,大家聽了很熱絡,也想向他們看齊,於是就有了這樣的集會。
我知道當時的年輕人,是沒有辦法叫他們拜佛誦經的,我只是想,讓青年最感到趣味的就是郊遊。當時,台灣的交通還不是很方便,也不知道有什麼旅遊景點,不過那個時代,大家也接受現實的社會,就地取材,各取所用。記得隔天就是星期日,於是,大家商量好,相約可以暢遊中和圓通寺,預計有五、六十人參加。
但是,才開過會議,大家解散不久,悟一法師就叫住我說:「某人,以後這許多青年人,你可不准帶到善導寺來。年輕人的消費最多,我們善導寺可供應不起。」
我一聽相當驚訝,還氣呼呼地回答他說:「難道我們只能度老公公、老太太嗎?」他說不過我,只有說:「不要在此活動。」彷彿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實在無可奈何。
是的,我每次從宜蘭到台北,可說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但我總不能帶著這些青年在馬路上講話啊!
正感無奈的時候,看到周宣德居士從大雄寶殿穿過,我一個快步跑上去,對他說:「周居士,剛才出去的這些青年人,我約他們明天在中和圓通寺集合郊遊,但我臨時有另外的事情,你能到那裡領導他們嗎?」
周居士當時是台糖公司的人事主任,平常與我們的思想接近,也談得來,他一口說:「沒有問題。」就承擔下來,讓我感念不已,否則我就不知道如何收拾這場面了。
接著,我又再羞澀地跟他說:「青年郊遊,總是要有一點糖果、餅乾等,增加他們郊遊的氣氛。」他又是說:「沒有問題。」滿口答應,讓我真是謝天謝地。
說來,悟一法師是我焦山的同學,也是我在棲霞山家師志開上人的法子,我們有法系兄弟的關係,但是他現在是善導寺當家,算是主流派人物。經過這件事之後,我從此認為他是一個守舊冬烘的老邁人士,不懂得佛教的前途是在青年身上,也不懂得佛教未來的光明,需要年輕人來點亮慧燈,照亮世間。所以,我同善導寺就有了一些隔閡。
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們也不能少了善導寺,因為我從宜蘭到台北來,沒有一家地方可去,只有在善導寺客廳的沙發上可以坐下來,等一個人或等一通電話。那次之後,我對善導寺有了意見,什麼事都不想幫助他們。我記得他們經常為了少一個人念經,到處打電話都找不到人而焦急不已,但他也不敢叫我,為什麼因為我是從事文化教育、佛教青年運動的人,我可不跟你們去趕經懺。
這是我在台灣佛教青年運動的第一次失敗,真可以說「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啊!
宜蘭佛教青年運動
在台北沒有辦法發展,退而求其次,我只有到宜蘭發展佛教青年運動。我組織歌詠隊、弘法隊,我成立青年團,我設立文藝班,這樣才有一些優秀的年輕人不約而來,參與我的各種弘法活動。例如:裘德鑑、楊錫銘、周廣猷、朱橋、林清志、李新桃、張優理、吳素真、張慈蓮等青年;後來,又有一群縣政府的員工、電信局的小姐,如:蕭慧華、李素雲、黃惠加、曾素月、曾韻卿、朱靜花、林美森等二十餘人,都一起前來參加。一時,使得我們小小簡陋的雷音寺,增加了許多青年男女,也可以說,青年的佛教,就在宜蘭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一直到現在,這些青年運動還是有成果的。如:慈惠法師幫我興建多所的大學、中學、小學,替我翻譯台語、日語;慈莊法師幫我在海內外興建了多少的寺院道場;慈容法師幫我在世界上成立多少佛光會;林清志和林秀美繼我之後,四十多年來,從未間斷在監獄布教;蕭碧霞為我在佛光山管理財政;楊梓濱、張肇,替我在佛光大學擔任建校的義工;服務於台北榮總光科的李武彥,幾乎成為我健康的守護者;朱橋在台北編輯《幼獅》雜誌;裘德鑑後來也升任將軍;楊錫銘、周廣猶他們在各地負責軍事的要職等等。
這許多青年朋友們,替我做過環島布教,參與各地念佛會的成立,參加歌唱弘法、灌製唱片,點燃初期佛教音樂傳播的火苗。
最初青年人來我們的寺院參加活動,是秤秤我們的斤兩,他也會看看我們有沒有條件。好比交朋友,也要看對方的品德,談愛情,也要知道對方的家世;現在他跑佛教的道場,也要知道佛教的一些內容。所以,青年人初入佛門,你必須要有一些世間的情誼來接待,但是進了門以後,你就需要用佛法來影響他們。他有了佛法,就會產生慈悲心,提高忍耐的力量,增加道德的用心,他就把佛教看作自己的家事一樣,就能與佛法合流。有了信仰,他就願意為佛教奉獻,甚至為佛教犧牲。
令人欣慰的是,至今這許多青年已成為七十歲的垂垂老人,但他們依然參加歌詠隊,還到台北國父紀念館、中國大陸、菲律賓去演唱。青年的心,老兵不死,佛教還怕沒有希望嗎?
所謂青年運動,在一九五○至一九六○年間,物質的條件非常缺乏。例如:辦青年文藝營的時候,就用板凳做桌子,人就坐在地上;說是開辦文理補習班,也沒有教室,在路邊的樹下,或就著人家屋簷下的走廊上,就上起課來了。年輕人他也不嫌棄,因為他知道,這對他們的知識、前途會有所增加。
宜蘭中學音樂老師楊勇溥(又名「詠譜」)先生,是我最感念的人。他為人低調,沉默寡言,可說是一位謙謙君子。青年要唱歌的時候,我沒有鋼琴樂器,只有跟慈愛幼稚園借來風琴供給他使用。我沒有歌曲給他教授,他就要我作詞,他來譜曲,合作多年,他未取分文。
就是有楊勇溥老師的關係,佛教的歌曲如〈西方〉、〈鐘聲〉和〈弘法者之歌〉等,就一首一首地出來了。在最初一九五○年代前後,佛教青年運動固然是一件新穎的創舉,提倡唱歌,更是引起佛教界的議論。當然,也有的人批評:佛教,還唱什麼歌?其實,我五音不全,我也不會唱歌,但世間的事情都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大家的需要。
因為我們有個佛教歌詠隊,有時候,電台會找我們去錄音播放,軍營也會找我們去演唱。因為宜蘭對佛教音樂的推動,繼之,台中佛教蓮社口琴班成立了,澎湖佛教音樂團成立了,高雄佛教堂聖樂隊也成立了,相繼地在台灣,如台南、嘉義等許多先進的佛教團體,也都跟著唱歌了。
因為唱歌的關係,在台北有一位朱老居士,他說,星雲,實在是個大魔王,竟然他現在不唱讚偈,改成唱歌,這是要滅亡佛教啊!什麼人發心能到宜蘭去把他殺了,免得敗壞佛教。
這樣的說法傳到我的耳裡,我一點畏懼都沒有,我對青年運動一點卻步、灰心也沒有。一不作二不休,我把一些殿堂裡的讚偈改成佛歌,信徒也都支持我,他們說這個比較好懂,唱起來比較容易進入佛的世界。
我把青年組織起來,帶到鄉間去弘法,甚至環島布教。國立杭州音樂學院畢業的謝慈範,高歌一曲,讓人如癡如醉;宜蘭女中有「小周璇」之稱的張慈蓮,每次唱歌下來,都有不少人圍住她,要求她簽名。
吳慈容坐在三輪車上,拿著擴音器,到大街小巷去高呼宣傳:「咱們的佛教來了!咱們的佛教來了!」在那個基督教盛行的時代,每個聽到的人無不動容。
張慈惠小姐替我翻譯台語,無論走到哪個地方,在各個鄉村鎮上,說起「各位父老兄弟姐妹們」,比「各位法師、各位居士們」,還要更加讓人接受。
在宜蘭最初幾年弘法下來,青年會愈來愈擴大,應該有數百人之多,因為沒有地方集會,人多也難以管理,我就依他們的年齡、學歷、興趣,分別把他們組織起來。有的參加歌詠隊,有的參加弘法團,有的叫學生會,有的叫青年團,有的加入文藝營,有的參與幼稚園,有的是監獄布教組,有的是電台廣播組等等。我這個時候才知道組織的力量非常有用,因為各組、各隊,都不要我一個人來統領他們,他們各自都懂得分頭努力。
這些青年們同我也有了共同的感情和理念,為了佛教,為了信仰,不惜一切,「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青年也都好像辛亥革命時期的黃花崗烈士們一樣,慷慨激昂,個個都說:我要為佛教轟轟烈烈地做一番事業。
這些青年們,一個指示要到羅東弘法、要到蘇澳布教,他們就忙著與家長協調。不過這些家長也都知道,他們的子女在宜蘭念佛會,很正派,很有朝氣,沒有什麼越軌的行為,所以都很放心的把這許多青年交給我。甚至到後來,我好像也變成這些青年的家長一樣,男生要娶太太,一定要把女朋友帶來和我認識;女生要嫁人了,也一定要把男朋友介紹給我知道,他們說,讓我看過,他們比較放心。其中有一位青年女老師,還是從我們慈愛幼稚園為她送門嫁出去的。
我記得我們到宜蘭左近的鄉鎮,如員山、壯圍、礁溪、冬山去布教,都是騎腳踏車前往;沒有腳踏車的人,就由騎車技術好的隊員,載著他們坐在車子的後座,讓他們也都能夠一同參加弘法。甚至於到羅東、蘇澳,因為路途太遠,相距大概都在數十公里以上,只有改搭火車。可憐的我們,當時有百人以上,連火車票都買不起了,後來感動當時一名火車站的職員,他說,感念你們,你們都是為了社會,改善風氣、淨化人心,你們上車吧,不收你們的車票。
我記得有一次,出發的時間就到了,我們主要團員之一,負責翻譯的張慈惠小姐還沒有到。眼看著她遠遠的從光復路趕過來,但火車時間已到,不能不開,如果真的等她進到火車內,至少也要三到五分鐘以上。承蒙火車站的站長謝克華安慰我說,師父,不必著急,我們慢幾分鐘開好了。
這些弘法的青年們有時候布教結束,收拾完工具、整理好廣場的東西以後,都已是晚上十一、二點鐘了。沿途騎著腳踏車,大家法喜充滿、興高采烈,所以〈弘法者之歌〉裡面寫著:「銀河掛高空,明月照心靈」,就是這樣應運而生了。
當唱到「佛歌入雲霄,法音驚迷夢」,學習尊者富樓那為了弘法,不怕生死危險,學習尊者目犍連為了度眾,不惜犧牲殉教,大家真的是「不畏魔難強,不懼障礙多」,只要佛教興隆,什麼都不惜,只要勇往向前。
因為青年們愈聚愈多,甚至有些兒童也都趕來參加,我只有另組兒童班。當看到一、二千名兒童坐在地上,合掌念著七音佛號「南無阿彌陀佛」,那景象真是令人感動不已。尤其,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妹妹自己合掌念佛,背上背的一、二歲的娃娃也跟著合掌念佛,在那種情況下,你說我怎麼樣自覺自己是一條硬漢,眼淚也不禁奪眶而出。所以我後來就感覺到,常有一些事讓我感動,我也願意做很多事情來讓人感動,人間感動來,感動去,相互感動,這世間不是很美嗎?
後來宜蘭念佛會的青年,他們自己也向外拓展,在各個學校、各個機關,招募志同道合的佛教徒,他們和台中佛教蓮社的口琴班有了來往,也和澎湖佛教的音樂團有了交流,他們互相訪問,甚至他們舉辦聯合布教。一時,台灣佛教青年愛教的熱忱,風起雲湧,台灣青年的佛教,此時已初步展開新的一頁。
高雄佛教青年運動
一九五四年,我在高雄煮雲法師的鳳山佛教蓮社弘法,高雄苓雅區的青年在一個神廟裡,設立了一間苓雅布教所,邀我去講演。當時,我跟他們講:「佛教的前途要靠我們努力。」他們深受感動。從此,有數十名青年每天晚上跑到鳳山佛教蓮社來聽我講經。
這些青年跟我說,他們要興建佛教的道場,記得我還把剛剛出版每一本五塊的《無聲息的歌唱》,捐了二百本給他們,以表示贊助。一、二年後,高雄佛教堂的地基都打好了,堂後的圖書館也都裝修完成,只是前面的殿堂,因為沒有經費而無法繼續。
這些青年邀約我到高雄佛教堂去弘法,但我也了解,佛教堂裡基本的幹部,他們和僧團並不是很相應。因為那個時候,在台南有一位佛教的老師叫普明燈,他主張不要禮敬僧團,只要皈依自性三寶。可是他的言論,並不能為廣大的青年所接受,所以多數的青年,還是邀我為他們主持皈依典禮。於是,我又和高雄佛教堂結了緣分,跟這許多高雄的年輕人有著分不開的關係了。
一九五五年,他們要我講《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因為人數太多,沒有辦法,我只有露天對著這一、兩千人就講起來了。這當中,有一位天主教的神父,每一次都會來聽我講說,那就是後來與我因緣深厚的紅衣主教單國璽樞機。
這大概是高雄開埠以來第一次的講經,所以引起社會大眾熱烈地回響。一九五五年以後跟著又開始打佛七。一九五六年舉行第一次佛七,就有六百人以上皈依,在當時引起社會很大的重視。到第二年打佛七時,參加的人數更高達二千多人,有八百人皈依,奠定了我和高雄佛教青年、信徒的緣分。
那許多可愛的青年,大都是來自於各機關、各學校、各工廠,每天騎著腳踏車、摩托車到前鎮各大公司、工廠上班,來來去去,往往超過十萬人以上。可惜,我們沒有那麼大的地方可以容納這許多青年。不得已,高雄佛教堂隔壁的用地,本來警察局預計要做警察宿舍,我們只得請高雄市議員洪地利和警察局做交涉,請他們把這塊地方讓給我們使用。
說起來,高雄佛教堂的青年比哪裡的青年都更熱情,我走到哪裡,他們就跟到哪裡。我記得他們一集合,都是數十人,甚至上百人,趕到嘉義、趕到台中聽我講座。因為那個時候,交通費是我們最大的負擔,所以我也不忍心他們這樣花費,於是就承諾每個月都去為他們主持講座。也因為講經的關係,這些青年對佛教的信仰,就不是從拜拜入門,而是從聽聞佛法開始了。
我因為承諾每個月都要到高雄為高雄佛教堂的青年、信徒們說法一次,因此,在佛教堂已有的聖樂隊以外,我又組織了歌詠隊。我每次一到高雄,這許多年輕人,就買月台票到月台上列隊歡迎我,至少有三百人以上。火車一到,他們的聖樂隊就「嘟、嘟、嘟」的奏起歡迎歌。出了車站後,他們又要我坐上敞篷車,由樂隊在前面引導,從火車站走到佛教堂。
最初,我自己也感覺到新奇不已。真實講,說是我度這些青年入佛,還不如說是他們度我增加對佛教的信心。特別是這些高雄的青年們非常活潑,主動參與弘法活動,幾乎每天都在高雄佛教堂進進出出,似乎已經把佛教堂當作是自己的家了。像設計師陳仁和,因為設計高雄佛教堂,當選「台灣十大建築師」;為了四處去布教,女低音楊春蓮小姐唱起歌來,大家都稱讚她比女低音歌后白光唱得還要好聽;我們也到過台南、鳳山、岡山、屏東等各地去布教。因為這樣的關係,我和高雄佛教堂就更結下不解之緣了。
這些青年為了繼續完成高雄佛教堂的建寺工程,就以義賣「愛國獎券」來籌款。當時的愛國獎券一塊錢一張,每賣出一千張,就可以摸彩,獎品是贈送腳踏車一部。那時候,一部腳踏車七百塊錢,因此只要賣到一千張獎券,就可以有三百塊作為建寺基金。
不可思議的是,經常半個月時間,青年們就能賣出七、八萬張。這是因為腳踏車在那個時候,還是最普遍的交通工具,高雄加工廠、造船廠、台肥公司的員工,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高雄佛教堂的門口,他們看到買愛國獎券不僅可以對獎,還可以參加摸彩,並且有機會獲得當時流行的腳踏車,也就非常熱衷。可以說,高雄佛教堂就這樣由青年們發心義賣獎券,一塊錢、一塊錢,像堆磚塊一樣的建起來了。
當然,那時候我們也會遇到一些困難。例如:經常我們在寺裡講經,佛教堂的外面就有許多穿著白色衣服的耶穌教徒,高喊「信耶穌才得救」。對於耶穌教徒這樣公然到寺廟門口發傳單,拉攏我們的信徒去他們的教堂的情況,信徒們也深不以為然,但是那個時候的社會風氣如此,我們也只有忍氣吞聲。
儘管高雄青年運動是如此蓬勃的發展,但帶給我很不自在的地方就是,我每一次往返高雄,他們都有數百人用樂隊排列在高雄火車站等候。那個時候,我的年齡才二十多歲,這麼一個年輕的和尚,這麼大的陣仗,我看到站長的眼神裡流露出奇怪的樣子,就深深覺得慚愧。因此,我一直告誡高雄的信徒和青年們,你要我來高雄,就不可以這麼熱烈的迎送,但是信徒們往往是我說我的,他們還是依他們的做。
終於,我實在不習慣這樣的對待了。因為當初叢林的教育,沒有養成我跟社會接觸的心理預備,哪裡習慣這種熱情的活動?因此,每一次往返高雄,他們很熱,但我心裡很冷。雖然我有心度化青年,從事青年運動,最後,我還是減少常到高雄,而選擇定居在宜蘭。
為了不忍那許多年輕信徒的熱心就此消減,所以我特地禮請香港的月基法師前來指導、主持法務,而我只是掛個監院的名義。漸漸的,就很少來高雄了。但這許多年輕的信徒,不懂得依法不依人,他們只是接受我的人間佛教的性格,並不接受月基法師那種寺廟的行事。
這些青年中,有周慈輝、周慈華、楊慈音、翁慈美、翁慈秀、陳慈香、王慈書、方耿伯、陳仁和、朱殿元等,都是青年信徒中相當特出的。假如我那時候發動他們,我們共同合作辦一所大學,我想,眾志成城,必定能有所成就。只是,我那時候自知自己還沒有創辦大學的條件,雖然有一些人事上的因緣,青年佛教的運動,卻還沒有到達那種登峰造極的階段,我也就量力而不敢妄想冒進了。
到最後,因為月基法師和我對他們領導的方式不同,高雄青年對佛教的熱忱就這樣又再鬆懈下來了,實在甚為可惜。
出家青年到大專青年運動
南台灣的佛教青年運動如此熱絡,但還都只是社會的青年參與;當時,我就感覺到,這些在家的青年,他們有家庭,有職業,要生活,不能常常為了佛教荒廢他們的事業。這樣的發動青年運動,也不合我的意思。所以我就興起想辦佛教學院,訓練出家眾的幹部,讓出家人也能參與佛教青年的運動。
後來,雖然壽山佛學院是成立在小小的壽山寺裡,卻也連續招收了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三班的學生。沒有教室讀書,就在納骨堂裡上課;容不下睡覺,青年們覺得睡在走廊上他也願意。所以,佛教在家的青年運動,到了這個時候,已提升到出家的青年一起來參與了。
當時,慈莊、慈惠、慈容、慈嘉、慈怡等都已經出家做了比丘尼,心平、心定也做了比丘。甚至於其他的縣市,如台中的普暉、花蓮的紹瑩、新竹的悟證、頭份的真悟、嘉義的道觀,以及台中佛教會館的真芳法師等等,都成為佛教青年運動的佼佼者。
但我還是感到不滿足,終於得到一個機緣。越南的華僑褚柏思(佛林居士),他們夫婦為了辦海事專科學校,在高雄縣大樹鄉麻竹園買了一塊地,因為經濟接不上來,夫妻焦急得要自殺。我於心不忍,就把高雄佛教文化服務處的這一棟房子賣了,贊助他們。後來他們說,這塊地乾脆就送給你吧!所以就有了佛光山現在這個地方。
從一九六七年開山到一九六九年左右,我一直想要提升佛教青年的運動,於是,我開始召募大專學生參加佛教青年夏令營。
過去,我和社會的青年接觸,政府還不太注意,但現在要找大專青年,勢必影響太大。因為那個時候,青年,是一個很敏感的名詞,當時的大專青年幾乎是沒有人敢碰觸,只有蔣經國先生的「青年救國團」是合法的金字招牌,民間沒有人敢辦青年活動。但是,我們也想搭上青年的順風車,希望能有一角之地,帶動佛教青年。
這最早是在台北和一些青年接觸的因緣,雖然後來都交給周宣德居士去繼續領導,我也知道,周居士為了領導青年的意見不容易分散,他已經不容許別人參雜到青年的運動。但對我,承蒙他對我禮讓幾分,我就跟他說明,我也要在佛光山舉辦大專青年佛學夏令營,希望他給予資助。當然,他也不會反對。不過,就算不支持我也沒有關係,因為後來我獲得青年救國團執行長宋時選先生的同意,我就正式的對各校招生了。
那是由於我遇到一個很好的機緣,救國團南區知青黨部總幹事張培耕先生,忽然皈依在佛光山門下。他是江蘇如皋人,我和他談起佛教青年的發展,他就提議我和宋時選執行長一談。
我跟宋先生說,青年在你們的戰鬥訓練中,精神武裝、心理建設也很重要,我們可以來辦個禪學營,加入你們的暑期活動,響應你們的青年運動。
他一聽很高興,眉飛色舞的說:「可行,可行。」於是,就在一九六九年佛光山開山第三年,一切設備都還不具足的情況下,就對外宣布舉辦大專青年禪學營了。
事有湊巧,張培耕後來又調到高雄市做救國團總幹事,我就一不作二不休跟他說,既然要辦禪學營,你要支持啊!因為我什麼都不足。他大方的支持了所有的住行,提供幾十部大卡車,幾百條的軍毯,因為他們只要向軍中申請,都是。不然,我也不知道夏令營的青年要怎麼睡、乘什麼交通工具了。因此,我也就沾了光,讓青年們可以安心睡覺,又可以在汽車還沒有普遍的時代,讓他們坐上大卡車在街上呼嘯而過,真是意氣風發,得意不已。所以,凡事都是逐漸成就的,只要有發心,因緣都會來找你。
那時候,我把壽山佛學院的老師都請到佛光山來授課,有唐一玄教授、黃靜華教授、成功大學唐亦男教授、閻路教授、陸軍官校的張毅超上校、陳義明教授等。當時,和佛教學院的師生配合,例如:慈惠法師做生活組、慈莊法師做教務組、慈容法師做歌唱組,就這麼熱烈的展開夏令營的活動。
有的人為我擔心,認為我膽大,竟敢率先辦起大專青年的活動。我說,不必怕,你沒有看到佛光山的大門口嗎?那裡掛了救國團的旗子。
他肯得把旗子給我一掛,在那個敏感的時代,這可算是我最得意的事情了。因為,那等於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所以警察也不來查問,記者也不來採訪,一切都是平安無事。
在台灣那個威權時代,我能召集到這許多青年,當然不敢談什麼運動,但可以說,這是台灣第一個佛教青年夏令營,對佛教有重要的發展。這許多年輕人受佛教的影響,大家上進、發心,後來在社會上也有了許多的貢獻。
例如:被譽為「世界換肝之父」、現任高雄長庚醫院院長陳肇隆醫師,就是我們當初夏令營第一期的學生。現任台北榮民總醫院院長林芳郁,以及在美國開業的醫師,如:沈仁義、鄭朝洋、李錦興博士等,也都是那時候的青年,所以我每次旅行美國,承蒙他們為我醫治牙齒、皮膚、眼睛等,都不收我的費用。
還有,在日本行醫的福原信玄、林寧峰醫師;擔任中華總會北區協會會長的趙翠慧;做過國民黨雲林地方黨部主委的薛正直;在台大任教三十餘年,退休後獲聘為台大化工系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