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ces Over the Sky and Ocean 《海天遊踪》
Hong Kong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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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九月八日
千僧齋法會
清晨起身照原定程序,本應該先去東蓮覺苑拜訪,而且苑長林楞真居士為我們訪問團造訪事,已準備就緒,但臨時不知什麼原因,將這一程序更改為參觀黃鳳翎中學。為這一點,使我們心中對東蓮覺苑感到無限的抱歉。
因為我與淨心法師住在覺光法師的正覺蓮社,白聖法師、賢頓法師則住在優曇法師的識廬,朱斐居士又住在旅館中,上午八時三十分,我們訪問團人員在大路上會齊上車,並由覺光、優曇、應成、達道、聖懷、陳靜濤等法師居士們陪同,驅車到黃鳳翎中學參觀。
黃鳳翎中學,是為紀念一位黃鳳翎居士而設,現由香港佛教聯合會主辦。這座極具規模的佛教中學,為一棟四樓建築,老師和職員全是法師和居士。該校設備齊全,圖書室、禮堂、無一不備;在香港教育界,已有它一席地位;辦學成績,亦久為香港政府所重視。
今天參觀這所中學,趕巧是星期天,學生們都不在校園內,我們只好看看建築巍峨的校舍,與它的為佛教樹立社會聲譽的氣魄,便轉道去妙法寺,趕一次盛大的千僧齋。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到香港來趕一頓千僧齋這是何等偉大的行程!
千僧齋的發起人,是妙法寺的住持洗塵法師。我們一行人進入齋堂時,齋堂裡已坐滿僧尼二眾達六七百人之多,大家都嚴肅地坐在那裡,寂然無聲的等著接受供養。但由於我們突然插足於齋堂之後,使寂靜的齋堂中,不斷的由擴音機傳出聲音來了。
麥克風裡此起彼落的報告程序、致詞、答詞、講話聲,擾破了這一齋堂食無語的規律,假使不講話,默默的過堂用齋,那是多莊嚴!
青山寺與青山義學
離開妙法寺,已是下午二時,將要訪問的地方是青山寺。青山寺,顧名思義,是建築於香港的青山道附近的青山之陽。青山寺是香港最古的佛寺,相傳由宋朝杯渡禪師建立,這所寺院,範圍很大,巍然坐落在青山的山腰上。寺中的殿宇建築也極宏偉,但是有一種年老龍鍾之態,在人事方面又因為缺乏能擔當大任的僧材,於是使名山名寺而無名僧;假使有大心菩薩振作寺風,創辦宏法事業,那就青山添色古寺重光了。
我們離開青山寺,便去參拜山下慈舟大師舍利塔,當我們下山到大師塔時,可惜無人守塔,籬門深鎖,等了許久也未見有人來到開門,無可奈何,只好在塔籬之外仰首翹望片刻,然後,頂禮三拜以表追念一代大師的誠意。
我們離開慈舟大師塔園,便去參觀青山義學,青山義學是佛教辦的義務國民學校,共有十班,學生四百多人。這所學校也建築在青山地區,離青山寺不遠,但並非青山寺主辦。校長是商靜波居士,她親自接待我們參觀,由於這所小學辦理很有成就,所以香港政府每月補助港幣壹萬多元,彌補教學經費。
這所小學中,除商校長外,教師均為佛教四眾,這是香港佛教的特色之一。校中老師之一的慶嚴比丘尼,是香港政府考試合格的教師,另一位比丘尼馮麗池,也是合格教師,她們都已為佛教女尼爭得社會上的聲譽與地位。
其次,這裡應該順便一提的,如眾所週知的文珠法師(比丘尼)是香港聯合書院社會教育系畢業,現任佛教大華學校校長;覺岸法師(比丘尼)是日本佛教大學畢業,現任寶覺中學校長;達道法師(比丘),香港新亞書院畢業,現任黃鳳翎中學導師;這種極富朝氣的現象,以僧尼身份,接受高等教育,直接服務教育界,這是臺灣佛教界應該急起直追的!
我們參觀過青山義學後,向商靜波校長告辭,便到不遠處的尸羅精舍拜訪一位白鬚的體靜長老。這位住持老人,已七十多歲了,我們走馬觀花,看看建築中的精舍佛堂後,因為時間不准留,只有在匆忙中頂禮前告別。
瞭望大陸河山
離開尸羅精舍,使我最高興而又最感心情悲愴的,便是驅車去落馬洲中英邊界,瞭望祖國大陸河山。我們隔著自由與奴役的分界,人間與鬼域的交接點,中間橫阻一條「陰陽河」,看到河的那邊,炎陽高照下,河山依稀如舊。兩方面鐵絲網高架,那便是一種死亡、絕決、窒息、痛苦的安排。當去年五月難民潮洶湧地沖垮這道陰陽界時,便有成千成萬的祖國苦難同胞,從遙遠的河的那一邊沖過來,僥倖的人,進了天堂香港,經過一段潛伏時間,取得香港居留權;但不幸的,便被英方警察抓獲,再送回鬼門關,於是哭聲震野,妻離子散,無異由虎穴裡逃得的生命,再被扔進狼坑,天哪!那便是無辜的中國人的命運!
我把中英邊界數十里的連鎖邊緣,一眼看到盡頭,心頭一陣陣刺人的悲傷,痛楚!生為一個中國人,該如何地發菩薩心腸去拯救同胞呀?
我模糊的眼簾中,看到的,有共產黨的瞭望哨台,假使有人想從大陸潛逃進入香港,它便用機槍掃射,使河水翻紅,真是人命螻蟻不值!
在河的那一邊,雖然也看到孤零零的人影在田裡工作,我相信他的心靈,是如何渴望河這邊的自由生活,和自由祖國的政府啊!
但願有日,能打破這種人為的「地獄與天堂」的分隔,讓同胞們痛痛快快地,呼一口自由的空氣吧!
而我家江蘇揚州的人們,由於我們自由世界是一環的;而鐵幕內也是情形一樣,我相信,那裡人們的待遇,將更為悲慘;那裡逃出鐵幕的希望,更是渺茫!那裡到九龍中英邊界,還有遙遙數千里哪!
此時此地,不禁又湧起懷鄉之思,慈母的親情,故人的懷念;以及我隱沒在大陸上的恩師志開上人,不知其生活如何?
想到這裡,不禁心酸而淚水盈眶了!
覺光法師與妙智法師
看罷大陸河山,時已下午三點,回車至粉嶺,參觀正覺學校,正覺學校是正覺蓮社覺光法師創辦。它擁有教師二十多位,因為是假日,只有教師們出來熱烈歡迎我們。進入學校,便參加他們的歡迎茶會,會後,匆匆離開,便參觀寶覺養老院。這所養老院,也由覺光法師主持。覺光法師在民國四十九年國慶,曾經到臺灣參加國慶大典,並觀光祖國建設情形,使臺灣佛教界對他有極深刻的印象。
這位在香港極有聲望的法師,在香港創辦事業很多,除上述正覺蓮社、正覺學校、寶覺養老院外,目前還在籌備寶覺醫院、佛教墳場等,以擴大社會慈善事業。
同時,他與元果、松泉二位法師,數年前在香港創辦了香港佛教月刊,使情同文化沙漠的港島,出現一支文化生力軍。這份具有影響力的刊物,在海外可說是自有它歷史的地位,毋庸贅言。
我們出了寶覺養老院,便直駛九龍,訪問聞性精舍,拜見東北三老之一的樂果長老。
拜訪精舍,拜見長老,頂禮佛像,匆忙間撩起海青,便又像趕飛機似的匆匆走了。這彷彿不為參觀、拜訪而來,我們的行程短促,而拜訪的地方又特別多,於是我們每參訪一精舍,一學校,總是那樣慌慌張張,如救火一樣。
天色近晚,轉赴尖沙咀,參觀麼地道麗東大廈中華佛教青年會,並且先有約定,在這裡吃晚餐,看電視,享受冷氣的賜予。
中華佛教青年會,由妙智法師及李吳若華居士創辦,可是他們的體制,是採用「公司組織」,這倒是一種集零為整的創業方法,頗值得效法。
這裡現計畫中要辦的佛教事業很多,像醫院、學校等。
妙智法師,這位大佛寺的住持,中華佛教青年會的創辦人,是一位有魄力、有毅力、有城府的出家人,他正當不惑之年,希望他多為佛教苦幹一下!
這天,由覺光、達道、優曇、法宗、聖懷幾位法師陪同我們出去訪問,真太辛苦了他們。到晚宴之後,我仍住到正覺蓮社。
九月九日
寶筏圖書館
一覺醒來,已恢復了來港後疲乏的皮囊,早餐後,我從正覺蓮社出來,會合訪問團諸人,由覺光、優曇等法師陪同,訪寶筏三藏圖書館,這座社會教育的機構,是由香港佛教聯合會會長筏可法師手創,據說筏可法師在大嶼山還有一座道場,可惜我們香港之行的時間太短,不能前往大嶼山一遊,聽說到大嶼山去,一來一回,至少要三天的時間。
筏可法師在香港的聲望及道德,都是萬人景仰的。他創辦的這座圖書館裡藏書萬卷,並且與台灣的佛教文化服務處有文化上的交誼。訪問團此次有緣來港訪問,便由他大力保證,才得順利取得入港簽證。
在商業社會的香港,文化形同沙漠,在沙漠中起造綠洲,是極其了不起的!而筏可法師,正是那為文化事業奮鬥的佛教長者。
我們下午還要到九龍去參觀倓虛長老創辦的中華佛教圖書館。
圖書館是社會教育機構之一,它直接與間接地教育了社會上許多未曾接受教育的人們,同時它也幫助了正在接受教育的青年男女培養正在滋長中的品德與知識。
圖書館在歐美,每一鄉、每一村都普遍的建立,不僅公家圖書館設立,私人也有圖書館供讀書人使用,甚至還有流動圖書館,這可以培養與增進普遍的國民知識水準,間接地消弭了社會上的罪惡,圖書館的重要是盡人皆知的,在台灣,也只有台北的太虛圖書館與台中的慈光圖書館,是佛教人士創辦的,而且較有規模,使社會刮目相看。
參觀過寶筏圖書館之後,便由筏可法師、優曇法師、曾果成居士等陪我們到香港的升旗山上一遊。
我們坐汽車上山,坐火車下山,在山上府視港九兩地,一片新式建築,數十層大廈,櫛比穿插排列在大道傍,人潮則擁擠在繁華的馬路人行道上,各型車輛,多如過江之鯽。當我飽覽香港全景之際,才恍然回味起上海的摩天大樓、南京路、四大公司,以及上海的畸形發展,而幾乎香港就是當日上海的縮影。
中午,我們應香港佛教聯合會在東蓮覺苑舉行的歡迎宴,我們到達東蓮覺苑時,林楞真苑長便由裡面出來頂禮,態度極具虔誠、莊嚴。
提到林楞真苑長,該不是讀者陌生的;東蓮覺苑是何東爵士夫人張蓮覺居士創辦,由林楞真居士一手發揚光大,現在規模宏大堂皇,已成為香港佛教的活動中心。它擁有眾多的佛教事業,如寶覺女子中學,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最初是小學,二十年前才改為中學,現有學生一千二百餘人;另在澳門及青山,都成立佛學社,創辦義學。東蓮覺苑又經常辦補習班,輔導成年失學男女進修;職訓班、輔導失業人們獲得求職技藝;同時還辦有寶覺季刊,東蓮覺苑除林楞真苑長以外,覺岸、澄真、融勤等諸法師,都是女中佼佼者。
香港佛教聯合會,今天中午在這裡聯合歡宴我們訪問團,所以我們順便參觀東蓮覺苑,彌補昨天未能前來訪問的遺憾!
公宴時,參加的港地佛教人士有筏可、覺光、優曇、洗塵、元果、松泉、茂蕊、達道、聖懷、源慧、寬慧等法師,居士則有黃允畝、陳靜濤、林楞真、曾果成等約數十人。
正當午宴時,忽有一位姓毛的居士,還演了一場鬧劇。
中華佛教圖書館
下午二時許,我們離開東蓮覺苑,過海到九龍,參觀中國近代東北高僧倓虛長老來港後創辦的中華佛教圖書館,我們去時,倓老已於八月十二日西逝,而且他老人家當時也是在這裡坐化的。倓老已圓寂,我們由倓老的弟子誠祥法師引導瞻禮倓老生前臥室。可惜我生平福淺,未能見到過這位台宗大德,深為遺憾!倓老的靈柩,那時尚未荼毗,還供在弘法精舍,從日程表上看,我們明天會前去瞻禮。
現在我們參觀的圖書館,則由誠祥法師負責。
為了追念倓虛長老,我們在這裏簡略地說說他老人家的豐功偉績吧!
倓虛法師,東北出生,中年出家,畢生宏化在中國大陸北方,早歲與中國佛教高僧印光、弘一、圓瑛、興慈諸大德法師,深有交往。而他卻獨宏邊域,宣揚天台教義,在北方開拓了八個極大規模的佛教叢林,像青島的湛山寺、哈爾濱的極樂寺、長春的般若寺、長春的楞嚴寺等,每建一叢林,功成身退,使老人的高風,永溢人間。
自大陸變色之後,倓老率領他的法嗣誠祥法師多人,由北方輾轉到達香港,由於他過去的德望,在港便先後創建佛教事業,如曾一度辦過的華南佛學院,等他至圓寂以前,世壽剛屆九十,而他的著作「影塵回憶錄」,便是他留在娑婆世界唯一值得追念的寶典了。不過自倓老荼毗後,已獲得舍利千餘粒,這不僅證明長老一生的功行,足以垂範後人,而也可供崇敬老人的弟子們有一種更具體的紀念物了。
了不起的志蓮淨苑
離開倓老中華佛教圖書館,下一行程,是造訪志蓮淨苑。
志蓮淨苑,現在由香港佛教會推選寬慧尼師住持。原來這裡本無人負責,只因寬慧尼師有魄力,有悲願,因此她能住持淨苑,實在不平凡。
志蓮淨苑的現有機構,有一所志蓮小學,及一所志蓮養老院,還有一所孤兒院,這些機構都連在一起。
志蓮淨苑的住眾多達二百五十人,這連目前的台灣寺院,也屬少見。
我們到達時,學生、孤兒,老人們,在烈日下列隊迎迓,好像已等待了很久。他們老老小小,排列得整齊、嚴肅、表情虔誠可敬,真使人感動萬分。我們進苑拜佛後,優曇法師和寬慧尼師又將佛前的虛雲長老的舍利捧出來給我們頂禮。
瞻禮舍利已畢,便應志蓮淨苑的茶會歡迎,事實上,這茶會中,卻包括餃子、水菓、素齋,諸多佳饌,等於辦齋請客,豈奈我們每到一地,都有果品、食物可吃,主人要我們吃,我們便硬吃,實在說,他們的熱忱是可感的。
當我們參觀養老院時,我看到一間間整齊的屋舍,老人們現已坐在床上,個個手持念珠在念佛,我們進了他們的宿舍,老人們都站起來,有些老人還以紅紙包供養我們,這真使我們慚愧無以自容了。我們領受老人們的虔誠,但對這份供養自是謙謝,否則我們將更不安了!我寧可學須菩提的乞富不乞貧,我也不願學大迦葉的乞貧不乞富。當然應該平等受施,但慚愧!我還沒有修到這個工夫!
調景嶺觀音學校
辭別志蓮淨苑,剛出大門,登車準備直駛調景嶺,參觀大光法師的觀音學校,誰知被一輛運貨卡車擋住了去路,這裏路面很窄,無法超越通行,直到二十多分鐘以後,那輛老爺車開走,我們才得動身。
大家為這輛阻路車急煞了,因為到調景嶺,車行要四十五分鐘,路是彎彎曲曲,過了時間,怕觀音學校的主人及學生們等苦了。
等我們車子駛到調景嶺山上,眼簾裡,山下盡是一片違章建築的難民營,現在已形成了像是鎮市和村落。
我們停車的地方,距觀音學校還有二十分鐘的步行(因為我們車大無法再駛上山嶺路徑),這時幸好不知是那裡來的康樂隊的小汽車經過,請他把樂器拿下來,先把我們送去觀音學校,這真為難了那位司機先生,這時大光法師以為我們不來了,正準備下山,但猛然看到我們出現,心頭似乎一陣驚喜,面露笑容。
這時,我們便由他引導,進入觀音學校大門,至大殿拜過佛,便被三百多雙雪亮的小眼睛圈住了,掌聲和爆竹聲結成一片。
觀音學校,能在調景嶺由大光法師動人天的悲願,建立起來,其中經過寸絲片縷,艱苦辛酸,是罄竹難書的。在佛教報刊上,五六年前已見到他胼手胝足為這塊荒地流汗了,正因如此,他的成功,是令人激賞與感動的!
這多年來,由大光法師慘淡經營下,除了學校,還有孤兒院,收容無依難胞子弟。這裡有男女小學生三百多人,整天絃歌不息,雖然艱苦,但平凡中才有偉大哩!
在調景嶺山上,物質奇缺、貧苦、荒涼、無人供養你、協助你,什麼都靠你自己運用智慧、心血,去成就大家的共同福祉。像如此的苦境,能利用荒山,蓋起簡單而堅實的平民化的房子,辦孤兒院、學校,這實在是從掙扎中熬過來的!我除了敬佩、同情,真是衷心的認為這是一樁了不起的事業!因此,我在這種心情下,便以區區百元港幣,偷偷地贈給觀音學校大光法師,聊表我一片微忱!
當我們參觀校舍、宿舍、飯堂之後,在操場上,我們訪問團被介紹給全體小朋友們。然後大光法師請白聖法師向難童們訓話。白法師當場訓勉小朋友們要「愛國家、愛民族、愛佛教」,然後,大光法師一定要我講話,拖拖拉拉好久,為了不負主人的好意,和小朋友們的厚愛,便講了一段鼓舞他們「努力讀書救國」的閒話,最後因觸景生情,便領導他們大呼三聲口號──
我高舉右手,高呼──
「中華民國萬歲!」
小朋友們循聲高呼。
「佛教萬歲!」
小朋友們循聲高呼。
「大光法師萬歲!」
小朋友們的磁性聲音充滿天空。
我不僅認為大光法師偉大,尤其是,在港數日,一直沒見過的青天白日的國旗,今天在大光學校的門口,看到一面五色繽紛的佛教旗,和一面卓然飄揚的青天白日國旗,內心真是又興奮,又激動。
我結束了講話時,被濃密的掌聲送下台。
在這裡,我們停了一個小時。
對於大光法師,我僅僅知道他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東北籍僧青年,是一位有為的僧寶而已!
出了觀音學校,大光法師告訴我,調景嶺在十幾年前是一座無人島,二次大戰後,一位荷蘭的商人,在港經商失敗,在調景嶺上吊自殺身死,當時因島無名,人們都稱它為「吊頸嶺」,直到大陸淪陷,才改為現在的名字。
我們談得非常投契,他建議我許多宏法上、文化上要做的事,我們「友逢知己」,暢談胸懷,不覺時間的飛逝,他提出的建議,都非常具體,也極其寶貴,最重要的,他希望我編一部「華僑佛教人物誌」。
我們一直談下山,在車上也談,在船上也談,當驅車過海,到黃鳳翎中學,接受香港居士界的聯合晚宴時,已經日落西山了。
宴會中的主人,是黃錦源、何佩芳、謝玉、斐有明、曾果成諸位居士,他們都曾經到過台灣觀光。
除主人們,尚有明常長老,以及覺光、優曇、法宗、達道、元果、大光、應成等諸位法師。
吃飯時由愛國僑領陳靜濤居士致歡迎詞,他說:太虛大師曾在抗戰末期,領導中國佛教訪問團,訪問亞洲的印度、緬甸、錫蘭等六個國家,訪問回國不久之後,經過八年抗戰的祖國,便勝利了。
這次我們也是訪問六個國家,與太虛大師訪問東南亞,先後媲美,而且虛大師見到了尼赫魯,我們也受到印度尼赫魯總理的接待,對國家的貢獻很大。
他講完話後,並要我起立講話,不得已,我就起來講了一些客氣話,仍由陳靜濤居士為我譯為廣東話。
鹿野苑述舊
這天晚上八點三十分,訪問團又應香港佛教聯合會及僧伽聯合會的邀請,由白聖法師在東蓮覺苑作一次公開演講。我則於晚宴之後,由達道、應成二位法師伴同,乘車過海,經九龍前往新界,安單於荃灣的鹿野苑中。
因為鹿野苑是南京棲霞山的下院,我幼年曾在棲霞律學院求學,家師志開上人,曾任棲霞山寺住持。
我既出身於棲霞,對棲霞下院自屬一家,借訪問香港之便,去禮拜瞻仰,這是我最切的心願;同時這裡有我的得戒和尚若舜老人的靈骨塔,我要到塔前頂禮,而明常長老又是我在二十二年前受戒時的棲霞寺住持,也是家師志開上人的法師。記得在棲霞念書時,同學們經常來往於香港幫忙下院之事,可是我都一直無緣來香港,一睹鹿野苑的真面目。
棲霞的法系如法宗、超塵、悟一、達道等諸法師,都是我的好友,他們曾在鹿野苑住過,從他們口中,我也經常聽到鹿野苑的情形。
這次來港,我真高興,可以親自到鹿野苑一看了。
這一晚除聆聽明常長老的開示外,我與老友達道法師暢談至深夜。
九月十日
芙蓉山竹林禪院
九月十日,是我們訪港第四天,因為我與白聖法師不住在一起,所以一早我便先到要訪問的芙蓉山竹林禪院等候他們。
當我們在竹林禪院會合大家後,我們訪問團在禪院門前,便見到竹林禪院的四眾整隊披袈裟的迎迓,我們進了山門,佛殿鐘鼓齊鳴,接著一串震天響的鞭炮點燃了,等我們進入大殿,又接著一串歡迎的爆竹。我們在這種至為熱烈的場面下,向佛像頂禮後,便依序排開立在大殿上,接受融秋方丈領導僧眾的頂禮接待,當僧眾頂禮後,便是尼眾,然後是在家居士頂禮;像這種莊嚴、虔誠,以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的造訪而行這樣隆重的敬禮,真是非常難得。
等到我們受禮之後,被引導至客廳休息時,又響起一陣很長的爆竹聲,客廳裡擺滿了各形各色的果品、茶點,由於訪問的行程緊湊,我們只有意思意思,聊以報答主人的厚待。臨走時,禪院裡重新鐘鼓齊鳴,僧俗四眾,同樣再列隊到山門外恭送。竹林禪院,非常寬大,也就使我依稀記憶起舊時的叢林家風;這麼一座大禪院,面積數千坪,殿宇重重,豎立在香港洋場的佛教界,真是令人歡喜讚嘆不已!
最著名的,就是這裡安單的人很多,幾乎等於養老院。因此,使大有作為的佛寺,不能發揮它時代的弘法任務,這是非常可惜的!
假使它能創辦佛學院,不是比安單集眾更好麼?
假使它另外創辦養老院,使寺風一新,不是更好麼?
假使它有更大的力量,創辦醫院或學校,不是更好麼?
………………
瞻仰兩大師舍利塔
從竹林禪院出來不遠,去參拜太虛大師舍利塔,同時向這一代革新佛教的大師獻上鮮花、頂禮、圍繞、以表敬思。太虛大師在世時,我榮幸地聽過他的演講,他為佛教的苦心,是我最為敬仰的佛教大師。想到當初他為提倡佛教革新時,多少人極力反對他,甚至有人要謀害他。他拿粉筆寫黑板講經,有人說他是邪說異端;他到歐美弘法,有人說他是政治和尚;他提倡創辦佛學院,造就僧材,有人說他是想造反;他拿皮包乘汽車出外弘法,有人說他是妖僧;可是,當搶寺奪產的風潮起時,大家卻來請他維護了。這麼一位先知先覺的大師,今天當我瞻仰他的舍利塔之際,心中油然生起仰慕的思潮,如果大師現在仍留在娑婆世界,也許和尚不要當兵;也許興建佛寺不受省政府單行法令限制;也許日產寺廟早發還給佛教,不會為機關霸佔;也許有真正的佛學院在造就僧材;也許中國的佛教又換了另一個樣子了吧!
在年青這一代的佛子們,如果為景仰而崇拜大師,那是太消極了!唯有實地去效法大師的精神,負起新生佛教的使命,才算真正太虛大師的接力人了!
離開太虛大師舍利塔,我們又到附近印光大師塔前頂禮瞻仰。
這一位淨土第十三代宗師的舍利塔,在一棟屋宇內。屋裡香花撲鼻,莊嚴肅默;我們上香、獻花,頂禮後繞塔三匝,然後默然離去。
印光大師一生影響佛教,也是至深且巨的,他弘揚佛法是從做人治家說起,到他的老實念佛,至今仍有他的忠實信徒在發揚他的精神。這是一位中興淨土宗的大師,經他度化的人,不知千千萬萬,他的功業和太虛大師可說各有千秋。
遍禮諸山
瞻禮兩大師舍利塔之後,便拜訪東林念佛堂。
東林念佛堂,由現居檳城佛學院的慧僧法師住持,他不在這裡,則由濟濤法師代理堂務,同時目前主持香港佛經流通處的智開法師,也住在這裡。這裡有一部龍藏,要算做無價之寶了。
東林念佛堂,大半是住著我國北方僧寶,我們到這裡,又受到一番供養,那許多精美的餃子,吃得人不願丟下筷子,可是時間不許可,只得依依的前去南天竺寺拜訪茂蕊法師。
不過,應該一提的,是這裡的智開法師,以前我們雖未見過面,但已通信多年,他是這裡的一位有抱負有熱心而又老成持重的僧寶,香港佛經流通處在他主持下,相信必定有宏大的發展。
我們一行到南天竺寺,受到茂蕊法師接待,茂蕊法師是一位熱心提掖青年的老人,他也是香港佛教青年會的導師,文珠法師便曾受過他的支持!
離開南天竺寺,又到弘法精舍倓虛長老的靈前獻花。倓老生前常住這裡,本來,我們訪問團在出國前,第一程是訪問香港,那時倓老世緣未盡,我們到香港,自必要拜見到他,誰知竟因出境簽證問題而改道直飛泰京曼谷,等到我們以第一程,改為最後一程訪問時,倓老已於不多日前塵緣已盡,上歸兜率,這真是我們的福薄了。
現在的弘法精舍,則由倓老法嗣寶燈、樂度二位法師住持。
我們在倓老遺像前頂禮後,便驅車去東普陀參訪。
東普陀是茂峰法師住持,但是我們去時,適巧茂峰法師法體違和,在樓上靜養。我們便直到樓上,去慰問病中的茂峰法師。
這位廣東籍的老人,可以說是大陸逃港僧侶的救星,當三十九、四十年間,大陸淪陷後的出家人,紛紛逃港,但是港地窄狹,食無糧,居無屋,便在茂峰法師慈悲之下,全安住在這裡。那時東普陀人滿為患,晚間便急造木棚,內內外外住滿了人。茂峰法師一生慈悲,深得旅港同道們的敬愛。
茂峰法師住持的東普陀,規模很大,平時按照叢林制度、過堂、掛單、集眾;儼然是大陸叢林的宗風。
我們從東普陀出來,已是中午十二時,我們便應鹿野苑明常長老的午齋。
佛教文化藝術協會
下午二時,我們離開荃灣,去沙田訪問,路過「盜風山」、「望夫山」,至般若精舍及般若精舍附設的養老院訪問。
這裡的主人是弘賢法師,他辦的養老院,有一百個老人,我們去時,他們都出來頂禮,並且獻上供養的紅包,真使我們為難極了;但是為了滿足老人的心願,便由賢頓法師為代表,把老人們一元、五角的供養收下來。老人的供僧虔誠,真是令人感動!
接著,我們便轉到慈航淨苑去訪問,慈航淨苑,是由智林尼師主持,五十年前,她與鎮江金山的太滄長老同時受戒。在這裡有兩位比丘尼見仁、瑞洪,曾在台灣基隆市八堵海會寺受過大戒。
我們出了慈航淨苑的門,天氣奇熱無比,車內無法坐,當時有何佩芬居士自己駕車駛過來,要我坐上她的汽車,熱仍是無法避免的,只有強自忍耐,好像坐在火鍋裡,直駛到下一目的地佛教文化藝術協會。
佛教文化藝術協會,是由曉雲法師創辦。曉雲法師便是數年前未出家時的嶺南女畫家游雲山女士。她的中英文均有造詣,她的畫,也在歐美各國畫廊展覽過。
她這座名符其實的「佛教藝術之宮」,充滿了濃厚的文化氣氛,滿屋書畫,藝術品;在精舍式的佛堂相襯下,便有如進入「燉煌石室」。
香港出版的二十四開「原泉雙月刊」,便由曉雲法師一手培長的。原泉的內容,以文學與藝術為主;它有一種崇高與純潔的理想。這正與曉雲法師的為人一樣,在文化沙洲的香港,能站起來,是夠偉大的。
出家三年的曉雲法師,高而且瘦,戴著眼鏡,沈靜、安祥。她說,她有機會一定要到台灣來,參訪自由中國的佛教界。
另外,她還收容很多孤兒,成就他們讀書,使他們從小學,直到高中、大學,在台灣的比丘尼,不知誰有這種慈悲與抱負。
佛教文化藝術協會,是矗立在半山上,上下樓,環境非常幽美。
曉雲法師不僅在佛教界頗有聲望,且在香港文化藝術界,也有她重要的地位。
大光園的大光學校
離開沙田,便到大埔訪問大光園的大光學校及大光孤兒院。
當人們猛一聽到大光學校及大光孤兒院時,一定會聯想到香港大名鼎鼎的大光法師,以為這幾大個「光」機構,一定是大光法師主持的。
其實,這就錯了!
大光學校及其孤兒院,都是大光園慈祥比丘尼創辦的。大光園盛產水果及蜂蜜,而大光學校及孤兒院的經費,便靠這筆收入來維持生存。
大光學生有七百多人,而孤兒院,則有孤兒數十人。學校裡非常清潔整齊,給人有一種美感。
這位三十多歲的慈祥尼師,能有這種辦教育的精神,有這種遠大的眼光,高尚的氣魄,恢宏的理想,真是可敬可佩!
要知道,她還是大光學校的校長哩!
這天下午四時,我們到了大光學校,在禮堂集合的學生,先請白聖法師講演,但是天氣熱得難當,當時是華氏九十四度,每個人的汗水從額角涔涔而下,因此,白法師要我代座。
在白法師的指示下,我便面對幾百個安靜的學生聽眾發表了一段「用功讀書,獻身佛教」的高調。因為香港學生大多不會聽國語,便由陳靜濤居士譯為廣東話。
講演完畢,我們便到大光園客廳吃點心。
這餐點心剛好又是以餃子為主,本來在東林念佛堂,般若安老院與慈航淨苑的茶會上已撐得夠飽,這番再撐著吃,真有撐破肚腸的危險了。
自從出國訪問以來,在吃上,真是有一番甘苦可寫的,我總括一句話,不是一古腦兒吃得脹死;便是一古腦兒餓得眼花!
從大光學校出來,本計畫立刻去妙智法師主持的九龍大佛寺吃晚餐的,因為飽得不可支持,我便向妙智法師建議說:「最好把晚餐開遲些,到九點鐘最好。假使可以的話,我便先到達道法師的道場去看看。」
「好吧!」他說:「我們等你,順便洗一個痛快的澡,再安安逸逸的吃晚飯。」
因此,我就和達道法師到他的空中道場去看看了,他的道場在一座大廈的八樓上。
我想想,在和老友相逢之後,尚未到他的道場一看,因此向妙智法師抱歉,改從達道法師,隨他去空中道場。等晚間八時以後再去大佛寺晚餐。
達道法師與我
達道法師,是一位有思想有遠見的法師,來港後,苦心進修,在新亞書院,讀完大學學分,獲得學士學位,然後受聘佛教黃鳳翎中學為教師。
佛教的僧伽同道們,要在今天工業社會取得一種足以站穩腳跟的背景,不管是宏揚佛法也好,閉門研究也,為社會服務也好,在社會上得一種「資格與學位」,已經是迫不及待的了,而這種資歷、學位,亦為助長宏法的一種極重要的助緣,其關係又是非常之大。達道法師有自知之明,所謂「達人見遠」,我深深敬佩他能有這番造詣,同時,現在佛教僧尼同道們,正在接受大學教育的,已風起雲湧,蔚為風氣,這正是一種佛教中興的氣象!
著者與達道法師(右)妙智法師(左)合影
達道法師,臉上經常排著平和親切的笑容,人們見到他,便感覺和藹可親,他沉靜、溫和、而忠誠。
民國三十年,當我在棲霞山受戒時,他正在棲霞擔任衣鉢師。在我的印象裡,他和我的師兄今觀法師最要好,他們兩人都同在衣鉢寮服務。
當他在焦山畢業後,在庫房服務,那時我也轉入焦山讀書。後來他回到棲霞跟家師志開上人受記。當時受記者共有法宗、超塵、悟一、達道等五人。我到他的道場,先洗浴,然後看電視,同時往古來今,暢敘往事。
我們都是四十上下的人了,在一道時,幾乎忘記自己的年齡,重溫年輕時的美夢,非常開心。當我們正談得高興時,我說:
「何不請昔日的知友許居士來談談呢?」
隨即掛起電話,不久許居士夫婦駕車到了,相見之下,高興萬分!
我們一直談到八點多,後來何佩芬居士親自駕車來接我們同赴九龍大佛寺,出席晚間餐會。
大佛寺晚宴
大佛寺建在一座小山上,在九龍夜色下的萬家燈火,商店裡的霓虹燈,站在大佛寺門前俯視,非常好看。
這座大佛寺由中華佛教青年會的妙智法師住持,將來自有一番很大的成就。
這一晚妙智法師以餃子供客。由於今天接連訪問十四個佛教道場及機構,吃了十多次茶點與餐會,妙智法師生怕我們吃不下去,特遲至晚間九點開席。
這餐餃子,覺光法師竟要與我打賭,看誰的吃勁最佳,並請大光法師作證,為了表示豪放,我居然參於這番「吃戰」了,我們每人端一盤餃子便開始大吃起來,我們一口氣各吃了三十隻之多,自忖,再如此吃下去,勢必發生吃禍,不得已,抬頭看看覺光法師,他也看看我,結果雙方休戰言和。我們言和以後,引出優曇法師一段掌故,他說,他過去曾與覺光法師比賽喝過汽水,那次的紀錄是每人十六瓶汽水,吃後床上大睡數日。
這次晚餐後,回到住處,已是十點多鐘。
九月十一日
偷得浮生半日閒
這一天,是訪港以來的自由活動。
當然囉,香港,是東方的「蒙特卡羅」,而又是「遠東的寶石」。如果到香港,而不曾與香港街道,商店謀一面之緣,也未免不值。因此,早晨用餐後,便由法宗法師伴同到香港鬧區走走,我們所走的是皇后大道?或德輔道?我已弄不清了,總而言之,人們走在馬路上,如同走在兩排插入雲霄的高峰之間,人則在平坦山谷下。香港被英國侵佔了九十九年,他被經營了一個世紀,它已經十足的西化了,可是,它的社會平面,依然純粹是中國的。如貧民窟、賭博場、黑社會的幫會、古色古香的人家、舊式的結婚儀式、端午的龍舟、中秋的月餅,和春節的舞獅……
香港什麼時候歸還我國呢?這是一個非常複雜,同時令人辛酸的問題。現在共產黨,為了從這塊土地能「奪取外匯」,佈置「海外統戰網」,吸收國外的「僑匯」,樂得想利用,所以故意讓它畸形地發展下去。
到香港街上,如果說買東西回台灣作紀念,那是假的,我們真是名正言順的「逛街」。雖然在百貨公司裡到處瞥瞥,可是全都洋貨,我們出家人用不著。除了看看,想來想去也沒什麼東西可買。可是,來香港一趟,徒然遊歷,也令人意味索然,結果買了些洋傘、牙膏、牙刷、肥皂等。
熱誠的法宗法師
每逢自由行動時,陪我的都是法宗法師或達道法師。
法宗法師是日本佛教大學的留學生,記得當年我在焦山讀書時,曾向他學過日文。同時家師志開上人曾為他受記,是南京棲霞山的大法子;達道法師則是五法子。他們除輪流回鹿野苑當家外,各人自己都有道場。法宗法師待人非常熱誠,我在香港許多瑣事都由他代做,使人感激不盡。我們遊歷了一上午,除了看街以外,還又去拜訪法雨精舍的松泉法師,福慧精舍的元果法師。松泉法師是我二十年前的舊識,他為人忠厚,記得在年輕時,他還曾鼓勵我用功;元果法師數年前訪台時就已認識,故此特地前去拜訪一下。他們二位,志同道合,連絡覺光法師創辦了「香港佛教月刊」,他們都是海外佛教文化的功臣。松泉法師還約我今晚要到他的精舍中住一夜,並以宵夜請我,我允諾後就向他告辭。至十二時,我們便在正覺蓮社,應香港僧伽聯合會的邀宴。當時出席的人,有明常法師、敏智法師、優曇法師、覺光法師、洗塵法師、大光法師、法宗法師、達道法師、悟性法師、智梵法師、金山法師、妙智法師、是幻法師、應成法師……
筵開兩桌,其間優曇、覺光兩位法師都講了話,稱讚訪問團一番。
法兩精舍憶舊
下午,由我們棲霞的五當家達道法師陪我到九龍訪問一位昔日舊友許君的家中,以敘舊情。
訪問過許君以後,達道法師送我過海回到香港,然後,我個人便單獨行動,自行拜訪跑馬地奕蔭街三十六號三樓識廬──香港僧伽聯合會會長優曇法師道場,我們訪港日程,以及數日來負責陪我們至各處訪問,都是優曇法師,我特地向他頂禮謝謝!
之後,訪問昔日受戒時的我們的引禮師蓮舟法師,再到弘化蓮社拜晤聖懷法師。訪港數日來,聖懷法師也是備極辛勞的一位。當我們到他的道場時,他那裡正在打佛七,在黃金國度的香港裡,居然也有人發菩提心,精進不懈,一心念佛,真是難得!
我分別拜訪諸山道場長老後,晚間便應百花油公司董事長顏玉瑩居士和香港菩薩學處,香港佛教文化藝術協會的聯合歡宴。
這天晚上,我向覺光法師請假一夜,和法宗法師住在法雨精舍松泉法師處。松泉法師,二十二年前曾與我同住過棲霞,他待我至為寬厚熱忱,晚間特別約我個人到他的精舍,並餐以夜宴。我們一別二十多年了,這一夕,消夜的點心,是稀飯,還有水荒中難得沖涼的沐浴,穿了他的新衣,舒服無比。
舊友相逢,開心暢談,從過去種種,談到現在;從現在一切,說到未來,真是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什麼事情都映入我們的龍門裡來了。
法雨精舍,清淨而莊嚴;高在雲端裡,聽不到噪音,無市井的囂雜,誰說都市中沒有修道的地方?
我們直談得天地都旋轉了,本來還要談下去的,只為我一日訪問下來感到太累了,最後終於合上疲乏的眼睛,呼呼入睡了。
九月十二日
文珠法師與大華學校
上午九時多,昔日的藝術家游雲山居士,今日的曉雲法師,陪我去拜訪一位陸寬昱居士,這位陸居士就是幾個月前台灣報紙報導將六祖壇經譯為英文的學者,因為我在台灣編印的中英文對照叢書,有些問題得請教他。
和陸居士談了一會,由曉雲法師陪同去參觀文珠法師的大華學校,訪問團的大家相約在這裡會齊,應文珠法師的歡迎宴。
香港的文珠法師的名字,相信大家是熟知的。
她在海內外佛刊上寫過許多文章,出版過著作。她從十六歲出家,在惡劣環境中,與貧窮,惡勢力搏鬥,終於接受高等教育,在香港聯合書院社會學系畢業。後來又為了決心深造,去日本進修碩士學位,終因重病纏身,再回到香港,展開她的佛教社會事業,發展她佛教巾幗的抱負,在中國比丘尼中,她是一位出類拔萃的人物。
她在香港創辦了香港佛教青年會,與妙智法師的中華佛教青年會相媲美,同時她又接辦大華學校,自任校長。她為了宏揚佛法,曾在香港民眾活動中心──香港大會堂,作多次公開演講,糾正人們的視覺偏差,正視佛教的思想,以及其學術價值。因此,她獲得社會上不少人的擁護與支持,但是她所受佛教方面的打擊也不少,那些故步自封於中古時代思想中的人們,聽說經常加給她惡意的誹謗。
這天中午,我們在大華學校午餐,由於我知道文珠法師是從痛苦中奮鬥過來的人,所以我在席間致詞,並在此向佛教界出家四眾呼籲,我們應支持青年人的佛教事業,我們要以鼓勵代替責難,像文珠法師,她為佛教「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精神,她不怕攻擊,不怕諷刺的毅力,都是令人讚佩不已!
大地邊緣人物
下午,大家仍是自由活動,我由曉雲、聖懷二位法師陪同去新亞書院,訪問著名的哲學家唐君毅、程兆熊二位教授。
唐君毅教授大著「心物與人生」,是一部心理建議的哲學著作,他以「楞嚴經」上許多警語及名言,作為他思想的註解;程兆熊教授在刊物上曾發表過許多作品,他的「大地邊緣人物」則把佛教禪宗人物、思想,描寫得透明如鏡。
這二位教授都是一派學者,哲學家風度,使人接觸到他們,便感覺到人類的歷史上,如果失掉知識份子,是如何的可怕!
我和曉雲法師先到他的「佛教文化藝術協會」,不久,程兆熊教授就來了,我們談了一會,由他陪同至新亞書院,我們到達新亞書院時,唐君毅教授就在等著我們了。想到這些學者,對人如此熱情,使人見了如遇到和熙的春陽一樣。
我們會面時,曾就佛教文化及現實問題長談。
唐教授說:「在香港,可說沒有佛教文化,連買一本佛書也很難!」
我說:「在香港,有一個『佛經流通處』,可以購買到任何佛書,當然囉,佛經流通處,在香港是祇此一家。」
「我去過一次,」唐教授說:「那是在樓上,不易找到,佛教界出版書籍,從來沒有在報上見過廣告,因此,世界上有人想看佛書也無法知道。佛學界,對佛教出版品的宣傳太差,因此,人們不了解佛經的內容,這使佛學與世間隔離起來。」
新亞書院以茶點招待我們,同時由程教師他們引導參觀他們的圖書館,這個圖書館裡,藏有從倫敦圖書館影印回來的許多「燉煌佛經」遺卷,我看到這些佛教的古典,真是感嘆萬分。我不知道我們台北的國家圖書館裡有沒有「燉煌故紙」,但佛教界,根本就不知道這是珍貴的東西了。我們在書院裡耽擱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二位教授同坐車送我們出來、
出了書院以後,時間已是下午四時,我便專程訪問香港佛經流通處。
香港佛經流通處
「香港佛經流通處」,在全世界佛教徒的心目中,該有它一個崇高的地位,這是年輕的嚴寬祜居士於十年前發心設立的。它不僅是香港的佛教文化供應中心,也是東南亞佛教文物權威機構之一。它和台灣的佛教文化服務處一樣,所出版的佛教文物,遍及全世界各地的佛教寺院、精舍、居士林,及個別的佛教家庭及佛教人士。
香港佛經流通處不僅自己出版書籍經典,供應佛教文化佛像,同時它也流通世界各地的佛教書刊、經典、文物及佛教應用的法物等等。
嚴寬祜居士早年曾皈依禪宗泰斗虛雲長老為在家弟子,深受虛老薰陶,發大悲心,撇開自己在香港的事業,全心全意展開佛教文化工作,同時交流世界各地佛教著作。這種工作之繁重與艱難,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驗到它的甘苦。
嚴寬祜居士與香港佛經流通處是血肉相連,精神結合在一起,他的夫人也參與工作,近年來,大部份業務都託付給智開法師,佛學能有餘緒在世界各地繁衍綿延,使佛法不斷,這種功德,是不可以算數計的!
尤其在香港,佛寺多,佛教救濟機構多,佛教創辦的中小學多,可是,卻缺乏了最重要的佛教文化事業。而佛教文化事業,又為佛陀正法流傳億萬年的精神生命,它不受時間與空間的限制。衰老的佛教有它才可以中興;年輕的佛教,有它才可以茁壯;區域性的佛教,有它才可以傳遍世界;世界性的佛教,有它才可以把佛法深植人心。佛教文化的力量,世界得因此減滅罪惡,社會得因此獲致安寧。
這天晚上,有幾位在臺灣受戒的比丘尼於佛有緣素茶館歡宴我們訪問團,我也沒有參加。我與朱斐居士,就在這裡很高興的叨擾主人的一頓晚餐,同桌的除嚴居士夫婦、我和朱居士以外,還有智開法師、聖懷法師等人。這是我們台港兩地「文化同業」相聚在一起,內心的無限歡欣,非筆墨所能形容。
香港佛經流通處與智開法師
因為我們留在佛經流通處及參觀新亞書院、大華中學之故,聽說有很多道友到正覺蓮社找我們,而撲了一空,我感到非常抱歉!
明天,九月十三日,已是我們訪問全程最後一天,明天下午三點鐘,我們便結束全部行程賦歸,因此,承法宗法師幫忙,晚間便作了整裝的準備。
九月十三日
告別香港踏上歸途
訪問團從民國五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開始,這歷時八十天的國際訪問,今天結束了,下午二時,我們將告別香江,踏上回國的歸途了。
我有緣參加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訪問了六個國家,一個地區,我的內心是歡喜的,但我的內心也是痛苦的。今天天亮以後,法宗兄幫我整理行囊,我心中就在想著:這八十天的訪問,每到一地,承受慈悲熱心的師友們的招待,大都是歡迎、歡送、茶會、宴會;匆匆的去,又匆匆的走,大多地方只表示到一到而已。在這樣情形之下,我的海外日記有什麼可報導呢?即使報導,遺漏、錯誤,又怎能免得了呢?我徬徨,我猶豫,但是,代表著佛教徒到海外訪問的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出國八十天,就這樣沒有一點東西向自由祖國佛教同胞們交代嗎?不得已我仍預備將這部海外日記付梓。
心裡這麼想後,特別將我的文稿收好,雖然這部東西都是在忙亂中寫成,但可以告慰的就是內容都是真真實實的。假使有人說好,這都是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的成功;假使有人認為不對,那就算是我的罪過吧!
不過,我還要一說的,就是這部海外日記,並不代表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說話,這只是我個人的瑣事雜感而已。聰明的讀者,當然是知道日記的形式是應該怎樣寫的。
當我這麼想後,我心安理得了。我又回到我現實的生活,我們要告別香港了,我還得要和香港的師友們話別一下。
我和大家在一面講話,一面想著香港佛教的情形,香港的佛教和自由祖國的佛教有同命相憐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地方:第一、香港佛教比臺灣佛教多辦了些社會事業,如中小學、養老院、孤兒院等,而臺灣比香港多辦了佛教弘化和文化方面的事業;第二、香港佛教僧尼,有的以新的姿態,從事社教事業,他們受完合法的教育,再回到佛教裡來服務,不像臺灣仍然以不像樣的佛學院在蒙混青年;第三、香港和臺灣,兩地佛教都缺乏人才,其實,馬來亞、新嘉坡、菲律賓同是一樣,在世界各地,佛教的炎黃子孫,都缺少住持佛教的人才;第四、香港和臺灣,唯我獨尊的小廟太多,而且這些唯我獨尊的小廟又有很濃厚的附庸性,所以很需要團結、組織、以及獨立的精神!
總之,今日佛教徒,要奮發,要起飛,不能在山門裡養尊處優自我陶醉了。
這麼談著,這麼想著,時間已經十一時了,有一位曾在臺灣德林寺住過的新嘉坡的蘇太太,和幾位女居士在佛有緣素食館為我們準備了午齋餞行。吃了飯,已十二時,便從香港過海到九龍啟德機場候機起飛了。香港之行,迎接的人多,送行的人更多。
民航公司與海關
我們國家的民航公司飛機,實是世界上最刻薄的公司,我們的行李超重一點,都要加收超重費。回想我們自從六月間出國訪問以來,所坐過的泰國、法國、美國、馬來亞等國飛機,無論上下機,海關檢驗行李,都受到特別的禮遇和優待。因為這面中華民國佛教訪問團的旗幟,各國對他都非常尊敬!我們要走六個國家一個地區,所帶的宣傳品、禮品,就有幾大箱,而每人限定四十磅行李,自非超重不可,而各國航空公司對待宗教師出國訪問都特別客氣。記得在新嘉坡時,我們飛赴菲律賓,泛美航空公司秤量過我們全團的行李以後,說我們重量超過一百多公斤,但告訴我們不必另加費用,使我們覺得除了中國人以外,別的國家也有人情味。
可是,滿懷著驕傲與喜悅的心情,要乘坐自己國家的飛機,機場職員的冷面孔,叫你看了寒心。不但航空公司如此,臺北海關人員,那如狼似虎的樣子,給人看了更是失望!
記得有一次僑務委員會委員長和我們說過,他曾請海關人員高抬貴手,不要刁難旅客,我們政府一再宣傳要僑胞回國觀光,那知初返國門時,就被海關翻箱倒筴,扣留這項,扣留那項,給你一盆冷水!
我們在日本起飛赴港,我看到朱居士在和民航公司的職員吵嘴,我真不忍一聽。雖然我們不望獲得嗟來食,但在多種情況相比之下,我們國家的航空公司和海關,與其他國家比較,沒有一點人情味!以這樣服務態度,要想與世界各國競爭,或是招徠觀光客,還差得遠哩!
我們在香港起飛前,每超重一公斤,要繳港幣六元超重費,所以我們團中每個人都繳了數百元港幣的罰金。飛機於下午二時起飛,三時零幾分就到台北了,下機後,想不到臺北大水災後的第三天,仍有好幾百人來迎接我們。
本來,中央方面和中國佛教會連絡好,我們回國時,先在貴賓室接見記者,答覆他們的訪問和錄音。當然,水災後,機場很亂,但海關人員要檢查行李,我們也無法出去和記者講話呀!檢查歷一小時餘,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好扣,但是一尊日本鐮倉小銅佛,一尊只值臺幣四五元之多,竟被海關扣稅每尊十元,香港星月菩提念珠,一串也只合臺幣五六十元,海關卻扣稅每串二十元;三隻小鬧鐘,每隻港幣十六元,每隻扣稅一百三十元臺幣;他們亂算一頓,扣了我四千多元臺幣才准放行。並非是我小氣,納稅是國民的義務,但我要說:我們自己出錢出國訪問,為國家去開拓國民外交,當我們回國時,我們的海關就這麼會修理人!
我們不是特權人物,其實我們也不需要特權;雖然有人怪我們為什麼不先打個招呼,託個人情,難道我們的國家,永遠停在人情主義裡嗎?
祖國是可愛的,但祖國的這些小人物卻是不好惹的。我說這話的用意,一定要給當政的大員知道,為了鼓舞僑胞向心祖國,為了使大家都高興回國觀光,高信委員長說得對,要請他們高抬貴手呀!
下午五時,出得機場,人都散了,水災後的臺灣,人心惶惶,我回到三重埔,泥濘的道路,不易通過,電燈不亮,電話不通,吃的東西又買不到,七八尺的大水,把我的雜誌和書籍都淹沒了。
晚間,內政部、外交部、中央黨部等在善導寺設宴歡迎我們,草草吃罷就解散了。
聽說,十六日那天下午還有十多個政府團體聯合開會歡迎我們,要我們準備資料報告,我除了寫的這本海外日記外,我有什麼可報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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