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istic Buddhism Series 3 - Buddhism and Life 《人間佛教系列3-佛教與生活》
Buddhism and Life (3) 佛教與生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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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與生活(三)佛教界的人士,不論是出家的大德法師,或是在家的居士信徒,常常將佛法與生活分開,就是出家幾十年的長老法師,有時候語言、行為、思想、觀念,都和佛法的實踐法門未能完全相應,在日常生活中,不能把佛法表現出來。因此,佛教與生活是一個學佛重要的課題,以下分三點來討論。
一、淨化的感情生活
在我們的生活當中,感情佔有很重要的分量。人,又叫做「有情」,是以感情來維持生命的。在佛教裡,大家一向排斥感情,認為一講到感情,就是罪過,就是不可原諒。其實,佛法很重視感情,只是我們要把感情淨化。如何淨化感情?要以慈悲來淨化感情,以智慧來引導感情。佛教常說佛陀是一個大覺者,其實,佛陀就是一個有大感情的大智大覺的人。
在社會上,感情有很多種,夫妻有夫妻的感情,父子有父子的感情,兄弟姊妹有兄弟姊妹的感情,親戚朋友有親戚朋友的感情。感情維繫了社會倫理,維持了家庭和樂的生活,不過,也由於離開不了感情,所以有些人在處理感情生活時無法盡善盡美而常常產生問題,可以說,感情為人們帶來歡樂,也帶來煩惱。我們應該如何淨化感情呢?
(一)從佔有到奉獻
感情是自私的,俗語說:「感情像眼睛,容不了一粒細砂。」連三歲小孩子對母親的感情也往往不容許別人來佔有,夫妻間的感情更不允許第三者的侵入。因此,當感情受到外人侵犯時,就會發生許多問題。
其實,真正的感情應該不是佔有,而是一種奉獻。但是,一般人卻不容易做到,總是用嫉妒的心理來擁有感情,甚至用一種永不滿足的態度來爭取感情。這種感情並不純潔,真正的感情應該從奉獻中獲得,因為用奉獻的態度獲得的感情才是最崇高的感情。
有位先生經營事業,處處順利,在錢財積聚豐富,社會地位提高之後,他開始金屋藏嬌了。他的太太知道先生在外面有了外遇,內心非常煩惱,每次先生回來,她總是板著臉,不是抱怨就是嘲諷,這樣一來,先生更加不肯回到冷酷的家裡,夫妻倆的感情愈來愈惡化。
有一天,這位太太哭哭啼啼的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問我該怎麼辦?我對她說:
「我有一個辦法,如果你能夠奉行,應該可以使你們夫妻恢復原來的感情。」
「師父,您講的話我怎會不奉行呢?請您指示吧!」
我告訴她:「妳知道丈夫有了外遇,第一、不可揭穿他的祕密,要裝作不知道,因為妳一揭穿,先生惱羞成怒,一不作,二不休,問題就更難解決了。第二、每天當妳先生回來時,妳要比平時更加尊重他、照顧他。女人要贏得男人的愛情,順從是最重要的。妳要對他更加體貼、更加賢慧,讓他慢慢覺得外面的女人沒有自己太太那麼善體人意。時間一久,他自然慢慢回心轉意。如果妳只是恨他、怪他,事情只有更糟,妳越是怨恨,問題越不容易解決,因為用愛才能贏得愛。」
這位太太聽了我的話以後,確實照做了,結果也很圓滿。她的先生本來對佛教沒有好感,與佛教界不相來往,後來漸漸的歡喜與佛教接近了。原本這位太太常常在先生面前表現不滿、埋怨、嘮叨,讓先生覺得回家沒有快樂可言,終於在外面另築香巢。後來這位太太的態度轉變了,她以溫柔相待,又細心的照顧先生的生活起居,讓他覺得「家」是個溫暖可愛的地方。
所以感情不是用怨恨可以得到的。只有奉獻自己、犧牲自己,才可以獲得最寶貴的感情。當夫妻之間有了這一類問題發生時,無論丈夫也好,太太也好,不妨寬宏大量的說:「我愛你是為了給你幸福,既然你愛別人,在別人那裡你才幸福,那你就去愛他好了,我不計較。」你如果能不計較,反而會勝利,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有一位青年朋友,因為情場失意,悲傷難過,想要自殺,甚至發狂要殺人。當時,我曾去看他,要他冷靜一點,並且念一首《中央日報》副刊上的小詩給他聽:
「天上的星星千萬顆,
地上的人兒比星多;
傻人兒,
為什麼自殺只為她一個?」
世界上的眾生這麼多,難道都不值得愛嗎?何必苦惱只愛她一個人呢?
這位青年後來也想通了,奮發向上,終於成為一個有為的青年。
一個人想要佔有才去愛別人,往往容易陷於苦惱;如果能以「奉獻」的態度去愛別人,就容易獲得快樂。所以,想要贏得真正的感情,「奉獻」是最好的妙法。
(二)從多情到無情
一般人對佛教的看法,總認為佛法是寡情、是無情的。在寺院裡,也常常看到這樣的對聯:「莫嫌佛門茶飯淡,僧情不比俗情濃。」這兩句話是說不要嫌棄佛門中沒有人情味,僧情雖然沒有俗情的濃厚,但是,從寡情裡面磨鍊出來的另一種淨化的感情,是更耐人尋味的。
唐朝的從諫大師,河南南陽人,中年出家,出家以後,二十年中不曾回鄉探親。有一天,一位年輕人前來問道:「請問師父,這兒是否有一位從諫大師?」
「你找他做什麼?」從諫心裡雖有點訝異,卻從容的問道。
年輕人說:「他是我的父親,他出家二十年了,我還沒有見過他,我是來看我父親的。」
「你父親住在那邊。」從諫順手一指,逕自離開了。
年輕人順著從諫所指的方向去尋找,當然他沒有找到,路旁的人告訴他,剛才那個人就是從諫大師。他飛快的奔回來,從諫已經走遠,不見人影。
從諫看起來好像是個絕情的人,其實,他的內心有一股熱烈的親情在燃燒,只是他默默地把它埋藏在心裡。因為從諫曾經聽說他俗家兒子,因父親出家,自己也信仰了佛教,並且經常從事各種慈善事業,如布施、修橋、鋪路等有益於社會大眾的事。大師心裡覺得很安慰,但是又怕以後牽纏越來越多,所以拒絕了兒子的探望。這種感情,是關心在沈默裡,關心在未來裡,是一種最崇高、最真摯的感情。
有名的近代才子,多才多藝的弘一大師,俗名李叔同,出家前曾結婚生子,出家後居住在杭州虎跑寺。有一天,他的日本太太帶了兒子來找他,在寺院裡,只隔了一道門,弘一大師不肯出來相見,說話聲也怕她聽到,只差人出來傳話,說道:「過去的李叔同已經去世了,希望不要再以他為念。」這位太太深知無法挽回丈夫的心,便把兒子送到北平給他的一個兄弟撫養,自己回去日本了。
弘一大師對待妻兒是這麼的寡情,可是,他真是這麼寡情的人嗎?弘一大師對於佛教、對於眾生充滿了無限的關懷,無限的悲願,他為佛教做下了許多事業,給人間留下了多少溫暖,這種表現是真正寡情的人做不到的。
(三)從有緣到無緣
一般人只對有緣的人、自己喜歡的人好,往往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把感情付託給他,甚至身心生命都可以全交給他。一個學佛的人則要有「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精神,對待眾生要從「有緣」的感情做到「無緣」的感情。對方待我不好沒關係,只要有意義、有價值,都應該平等施予歡喜,施予關懷,不必計較利害得失。
身為父母者,對自己的兒女百般愛護,所謂「養兒防老」,他們施予子女慈愛與關心,也希望將來子女能奉養自己,為自己養老送終。但是,如此的期待不一定能夠得到效果,社會上就有不少忤逆父母、棄養父母的事例。
現在有一種獎學金制度,獎勵在學的貧苦青年,不論相識與否,只要符合領獎的條件,都可以申請,錢數雖不多,受惠者卻常常感恩不盡,甚至視之如再生父母,念念於報答恩惠。俗語常說:「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因此,我們不要把感情用在少數人的身上,不要侷限於自己所認為的「有緣」。應該擴大心胸,視一切眾生都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姊妹,學習觀世音菩薩的「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渡人舟」,誰有困難,即施恩惠給誰,這就是菩薩的精神。
昔時南印度有一位賢慧的女人,名叫銀色女。她不但品貌端莊,待人親切,更是一個有智慧、有勇氣的女人。
有一次,她從遠方回家的途中,遇到一戶貧窮的人家,家裡只有一位少婦,她剛產下一個男嬰,這小孩兒相貌長得很好。可是這位貧窮的少婦,卻雙手顫抖的抱著小孩,面露痛苦,淚眼婆娑。
銀色女剛好從這貧婦門口經過,看到這情形,奇怪地探首問道:「妳有什麼困難嗎?」
產婦說:「我……我餓得快……快要死了……」
銀色女同情地說:「我去張羅食物給妳吃!」
產婦說:「來不及了,我想……想……吞下這……小小孩兒……充……充饑……」
銀色女大驚,說道:「這可使不得,難道除了小孩兒,沒有別的東西可吃嗎?」
產婦嘆一口氣道:「沒有了!」她雙手仍緊緊抓住小男孩兒。
銀色女心裡下了很大的決定,在房子裡搜索到一把利刀,走到產婦面前,撩起衣服,毅然的把雙乳割下來,拿給產婦充饑,並說道:「妳暫且吃下這些,我馬上回去拿食物來,免得妳再受饑餓之苦。」
銀色女回到家中,家人看到她那一付血肉模糊的樣子,都被嚇壞,問道:「誰傷害妳的?」
銀色女安然無事的說:「是我自己做的,我為了救那個產婦和她的小孩兒,忍痛割下雙乳。雖然我失去了雙乳,卻救了他們母子兩條命。」
銀色女的作為,充分發揮了菩薩的精神,她從自己喜歡的「有緣」人,做到救濟那貧困、不帶親情無緣的人。所以,一個人的感情,不必施捨於限定的某些少數人,尤其是學佛的人,更要有「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大慈悲精神,發揮情感的極致,與眾生同體,這就是淨化的感情生活。
二、合理的經濟生活
「感情」在生活裡佔有重要的地位,「經濟」在生活中更是不可忽視。所謂「愛情與麵包」,孰重孰輕?其實兩者均不可或缺。「人為財死」的事例屢見不鮮,常有人說:「只要給我錢,我什麼事都肯幹。」在金錢的誘惑下,什麼貪贓枉法的勾當都做得出來,甚至為錢財,朋友可以反目成仇,兄弟也會變成冤家;而「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錢的人生真是事事難過。可見「金錢」在人的生活中佔有多重要的地位。
在日常中應該如何安排一個合理的經濟生活?
(一)從貧窮到富有
說到錢財,並非人人都能擁有很多錢財,「有錢要有有錢的命運」,「用錢要有用錢的福報」,一個沒有福報的人,即使給他再多的錢財,他也無福消受。
佛教常教人要修福報,沒有福報,到手的錢財還會再失去。循著正當的途徑,努力耕耘,腳踏實地去經營,所獲得的才是最可靠的。
佛陀有個大弟子叫迦旃延,他在諸弟子中是論議第一。有一次,迦旃延出外托缽,遇到一個貧窮的老太婆,隨即上前說:
「老婆婆,我是來托缽的,請你布施一點給我好嗎?」
老太婆皺皺眉道:「我窮得連飯都沒有得吃,那裡還能布施給你呢?」
「你說你很窮,那麼你把貧窮賣給別人好了。」
「什麼?貧窮可以賣?賣給誰?誰要買呢?」
「我要,賣給我吧。」
「賣給你?可是我怎麼賣呢?」
「你要布施,布施就可以把貧窮賣出去。」
迦旃延於是教老婆婆布施一缽水給他,為她種下未來的財富。
一個人想要發財,並不是憑空妄想就可以得到,佛法告訴我們發財的方法就是布施,唯有布施才是發財的正確途徑。可是,有些人一聽到布施,就面有難色,裹足不前。其實,在佛法裡面,布施是很容易做到的,只要對佛法有認識,雖然身在貧窮之中,也仍然可以布施,也一樣可以過富裕的生活。
一九四九年,我從大陸來到台灣來,僅有的一個包袱,在兵荒馬亂中遺失了,身上除了一套衣衫、一雙鞋子,什麼都沒有,真是「身無長物」。走在路上,發現路人都朝我腳上看,原來鄉下地方的人都赤著腳走路,我為了怕本省的同胞覺得奇怪,就趕快把鞋子也脫下丟了,和他們一樣打赤腳。後來,我又把僅有的一件長衫也送給煮雲法師,這樣孑然一身,了無罣礙。
最初,我想到台北某一寺院去掛單,可是一到那兒,他們告訴我已經人滿,沒有地方住。當時,外面雷雨交加,很多低窪地方積水漫過膝蓋,我冒著大雨走向台北另一座寺院,沒想到在路上摔了一跤,跌到水溝裡,全身濕透,還被水沖了一段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又到了另一座寺,當家師告訴我:寺裡大法師交代,不接受外省人掛單。這下子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再去了。那時,我饑寒交迫,身心疲憊,又沒有地方可去,只好在那個寺院的大鐘下屈睡了一個晚上。
翌日,茫茫然的,最後想到不如去基隆,找一找過去的同學。可是人地生疏,路又不熟,當我輾轉找到了那座寺院時,已經下午一點多,寺裡有人問我:「吃過飯沒有?」我說:「不只中飯沒有吃,從昨天中午到現在粒米未進,滴水未喝。」
我的同學看到我,說:「趕快先到廚房吃碗飯吧!」
但是,就在那時,另外一個人說:「某老法師交代,我們自身都難保,還是請他們另外去設法好了。」
也難怪他們,在社會動盪、人心不安的時候,誰也顧不了誰。我看看他們,心想這地方也無法住下去,正想離開,有位同學過來招呼我,叫我等一等,他自己拿錢去買了兩斤米,煮了一鍋稀飯給我們三個人吃,飯碗端在手裡,我兩隻手還不停地發抖!吃罷稀飯,眼看只有告別而去。前路茫茫,人生地不熟,只有走到那兒算那兒。
後來,我到了中壢圓光寺,住持妙果和尚非常慈悲,他收留我們。當時,我感激涕零,下定決心替常住效命。老和尚叫我當老師教書,我心裡想:一個逃難的人,奢想當什麼老師?只要有地方住,什麼粗活苦工我都不會推辭的。就這樣,我在妙果老和尚那裡一面教書,一面做事情。那時,該寺有將近一百位的住眾,每天所需的水,都要從井裡一桶桶打上來,平均每天最少要六百桶的水才夠用。我每天毫無怨言地在井邊打水,只希望多打一些,供應大家充裕使用。
除了打水供應大眾,我每天一早還要拖著手拉車到鎮上買菜。從寺裡到鎮上市場約有十里多路程,我拖著車子,走在黃泥土的路上,天上繁星點點,樹梢微風輕拂,大地一片沈寂,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劃破寧靜的夜空,此時,我心裡非常平靜,默念著觀世音菩薩的聖號,伴著滴滴﹁答答﹂的木屐聲。常常我到了市場,賣菜人家還沒有起床,幾經叫喚,買妥了果菜,我又拖著沉重的車子,踩過黃泥路,回到寺中。
如此日復一日,我在妙果老和尚那裡住了兩年。身上只有一件小褂,腳上只有一雙木屐。
那時,我雖然什麼都沒有,甚至要一支筆、一張紙寫文章都得不到,但是,我卻不曾感到自己貧窮,也不曾感到苦惱,相反的,我覺得自己很富有,自己擁有的非常多。
在我的觀念裡,一個人不必以擁有很多物質為滿足。天上的日月星辰,其數無量,可以供我們自由欣賞;宇宙自然界的花草樹木,爭妍鬥麗,可以供我們隨意觀看;東西南北的道路,任我們奔馳;士農工商各類階層,隨我們交往。我感到自己擁有三千大千世界般的富有,這就是我「富有」的妙方。
一個人想要富有,唯有從內心著手,因為外在的物質追求,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若一味地在物質上追求,則內心將時常感到空虛,唯有心裡的財寶才是豐裕、無限的,因此,我們應該向內心追求財寶。什麼是內心的財寶?「真如佛性」是我們內心的財寶,佛法講「如來藏」,就是說眾生心中藏著如來。如來,才是我們最珍貴的稀寶。
(二)從毒蛇到淨財
一般人都以為佛法輕視財物。有道的人不肯講錢,他們認為一講錢,嘴巴就骯髒了,「要貧窮才算有道」,其實,富貴又何嘗不能有道呢?有人認為「黃金是毒蛇」,但是若運用得當,黃金不也是成就道業的資糧嗎?黃金不也就是弘法的「淨財」嗎?
《阿含經》上說:有一次,佛陀帶著阿難出去行化,忽然在路上看到一塊黃金。佛陀說道:「阿難,你看到嗎?那兒有毒蛇。」
阿難朝黃金看看,回答佛陀:「是的。佛陀,我看到了,那是毒蛇。」
說完兩個人就走過去了。
這時,在田裡工作的父子倆,聽說有毒蛇,就過來看看。當他們一看,是一塊黃金!「那裡是毒蛇?剛才佛陀和阿難把它看成毒蛇,真是大傻瓜!」父子倆歡喜的說著,就把黃金帶回家去了。
當時,印度的法律明文規定,百姓不准私藏黃金。這塊黃金是被人從國庫裡偷出來而遺落在路上的。經過調查,這父子倆嫌疑最大,終於被治罪關進了牢獄。
父子倆為了一塊黃金被關在獄中,這時他們覺悟佛陀所說的話。父親回想著當日的情形,不禁喃喃自語道:「果然是毒蛇,不是黃金。」
兒子看著父親,也若有所悟地說:「確實是毒蛇!」
但是,黃金也可以成為淨財,因為貧窮才是罪惡。
今日中國佛教界,待我們去興辦的事業有多少?如果沒錢,能夠成辦事業嗎?例如重要的佛教教育事業,人才須靠教育來培植,如果沒有錢,教室哪裡來?教師怎麼聘請?學生生活費用怎麼辦?總之,處處都要錢,有錢才能建最好的校舍,聘請最賢明的老師,甚至可以發放獎學金給學生,讓他們安心求學,自然學有成就。一批批人才出來,自然能弘法度眾,為佛教創辦各種事業;只有佛教的事業興盛,大眾學道的資糧豐富,佛教才能發揚光大,造福眾生。所以將「毒蛇」化為「淨財」,對佛教的益處很大。
(三)從邪命到正命
我們希望佛教人士發財,但不是用邪命方法發財,什麼是邪命?就是不合理的經濟生活。凡經營不正當的事業,都是邪命的生活。譬如開酒家、開賭場、賣釣魚器具、賣打獵的獵槍,或者是算命、卜卦、看相等都是邪命的謀生方式。佛教不提倡看風水、擇日期,《佛遺教經》曾指示佛教徒不應去仰觀星宿、推算命運,因為這些都不是合乎因緣法的正命,都是佛法所不允許的。
印光大師在普陀山一住多年。後來,日本軍閥侵華,有一位住在香港的在家弟子,有一座寬大豪華的別墅要供養他,請他到香港弘法。
印光大師看看因緣成熟,便想前往,但當他知道那位信徒是經營酒廠的,隨即決定不去,並告訴這位弟子:「你要我去,你就不要賣酒,因為賣酒不是正命的事業,我不能接受你不淨的供養。」
佛法雖然准許我們經商開工廠,做各種事業,但是傷身害命、迷惑人性的事業是不准許的。在八正道中有「正業」和「正命」兩種,就是告訴我們,做為一個佛教徒,必須從事正當的職業,過正當的生活。
有了正當的職業和正當的生活後,若錢財有盈餘時,該如何處理?佛法指示我們有幾種處理方法:第一、要供養父母師長;第二、要讓妻子兒女過著快樂的生活;第三、要擴建正當的事業;第四、要有一些儲蓄,以備不時之需;第五、要布施、救濟,以造福人群,廣結善緣。各項的比例,大約如下:供養父母師長十分之二,妻子兒女的生活十分之四,擴建事業十分之二,儲蓄以備不時之需十分之一,布施、救濟、做功德好事十分之一,這是佛教教人處理錢財的方法。
社會上有很多富有的人,他們不知道布施種福田,也有一些貧窮困苦的人,卻為了面子而強作金錢布施,這些都不是佛教所希望的。有些夫妻由於不合理的布施,導致家庭失和,譬如先生或妻子信佛以後,經常到寺院發心,布施做功德,卻不管家裡的生活,促使家庭失去平衡、快樂,這是不合理的布施。
布施,要在不自苦、不自惱的情形下實踐,布施不一定要用金錢,只講金錢的布施也是不合理的。有些信徒很發心,跑這個寺院,布施一點,跑那個寺院又布施一點。有一天,金錢沒有了,哪裡也不去了,因為「錢用完了,沒有錢不好意思到寺院去」。這種信佛的態度是不正確的。信佛不一定要用金錢布施,比金錢更重要的,是心香一瓣,隨心、隨力、隨喜的布施才是最重要的。信佛要真實,不必打腫臉充胖子,更不能為了信仰而導致家庭分裂,這在佛法來講,都不是「正命」的生活。
三、正覺的道德生活
在人生旅途中,每一個人都應該過著正覺的道德生活。什麼是正覺的道德生活?以下分三點來解說。
(一)從信仰到實踐
一個人對佛教產生了信仰之後,必須將佛法實踐於日常生活中。有些佛教徒,雖然有信仰,卻不能實踐,如佛法教我們要慈悲,可是有些人內心仍然充滿瞋恨、嫉妒;佛法教我們要布施,可是有些人仍然慳貪成性,不肯喜捨;佛法教我們要正業、正命,從事正當的工作,過正當的生活,可是有些人仍是以賭吃玩樂為業。
南北朝梁武帝是一個信仰虔誠的佛教徒,他更熱心於佛法的實踐,在位四十八年,以佛法治國。他造金銀銅等佛像,建愛敬、智度、新林、法王、仙窟、光宅、解脫、開善等寺;設無遮大會,供養僧眾,數次捨身同泰寺,甘心以佛奴自居;又常搜求佛典,整理經籍;定所居之處為「淨居殿」,勤修戒行。梁武帝的信佛,可說從信仰做到了實踐,把佛法融和在日常生活之中。
佛世時,須達長者信仰佛教以後,發心行大布施,以黃金鋪地購得祇陀太子的花園,興建精舍,請佛陀說法,讓佛陀在北方印度有個弘化的根據地,因為須達長者對於佛陀的虔敬以及供養佛陀的喜捨心,因此受到舉國上下的敬仰。
須達長者有位兒媳婦名叫玉耶,長得姿容秀色,楚楚動人,可是卻自恃自己的美麗,對公婆忤逆不孝,對丈夫、親朋亦常輕慢侮辱。須達長者無可奈何,只好將不孝媳婦的行為稟告佛陀。佛陀慈悲,親臨長者家開示玉耶。玉耶聽了佛陀的教化,感動流淚,懺悔過去的無知,從此善盡婦道,不起驕慢愚痴之心,又接受六重二十八輕戒,發願生生世世作一個佛化家庭的優婆夷。須達長者、玉耶女可說是一個信仰虔誠,勇於實踐的在家佛弟子。
《維摩詰經》也告訴我們,維摩居士在生活中實踐佛法,雖然身為在家弟子,卻常奉持清淨戒行;雖然享有富貴榮華,卻不為物欲所牽引,這些都是在家弟子實踐佛法的典範。
從信仰佛教到實踐佛法,方法很多,諸如受三皈五戒、受菩薩戒、行持菩薩道,每天固定的修持功課,念佛、誦經或打坐,進一步如弘法度眾、成就大眾的道業等都是。
(二)從利己到利人
在大乘佛教中,菩薩發心先為眾生後為自己,所謂「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阿彌陀佛在菩薩位時,所發四十八大願,願願為饒益一切眾生。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其利人的精神,可見一斑。
一般社會上對於利己與利人,可分為四種:一、利人不利己;二、利己不利人;三、人己都不利;四、利己又利人。利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菩薩發大心,否則少之又少。在佛陀的本生事蹟中,有割肉餵鷹、捨身飼虎的故事,是利人不利己的最好典型。利己不利人,可說是最普遍的,一個人生存在世間上,處處都以「我」為前題,以自己的利益著想,譬如鄰居同住,將自己庭院的垃圾掃乾淨,將門前的水溝往兩邊沖,只要自家門前清潔,髒亂移到別人家去也不管。或者住在樓上的人,夜裡打牌、歡笑,常鬧到十一、二點,從不考慮樓下的人是否能夠安眠?這是自私自利、沒有公德心的人。第三種「人己都不利」,這是天下最愚痴的人,看那開賭場、開酒家的人,迷惑人性,令人家庭不和,予人最大的不利。反問他本身,造作了惡因,以後自己還得承受惡果。還有製造嗎啡、販毒走私者,亦是人己都不利的勾當。
最後一種是利人又利己。有這麼一個故事:
一個貧窮的人,拿著唯一的一塊銅錢到店裡購買食物,當店裡的人接過銅錢一看,發現那是假的,於是將錢退還,不肯把食物給他。窮人聽說錢是假的,急得眼淚都掉下來,心想:家裡的老母親又要挨餓,怎麼辦?正當他傷心難過的時候,一位軍人從門外經過,問明了原委,隨即拿出一塊錢給他,那塊假銅錢隨手就往上衣口袋裡放。窮人感激涕零的買了食物回家,軍人也隨軍隊上前方作戰。
有一天,敵人的一顆子彈射過來,這個軍人來不及臥倒,只感到前胸被震了一下,可是並沒有受傷,他摸摸全身,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塊銅錢,發現銅錢的正中央凹了下去,這時他才明白,原來是這塊銅錢救了他的命。
這就是利人又利己的事情,救人的急難,等於救自己一樣。
從前印度有一位國王,名一切施,是個行菩薩道、大慈大悲的國王。不論是誰,只要有求於他,都可遂意,遠地的人也都知道有一切施王這麼一個人。
在他的鄰國,有一個婆羅門子,父親去世了,只剩母親和姊姊,三個人相依為命,過著貧窮的生活。有一天,母親叫兒子去向一切施王求乞,希望得到幫助。
可是,這時的一切施王,正遭遇到最困難的時刻,鄰國的國王,殘暴不仁,又貪婪無厭,他帶著大隊兵馬進攻一切施王的國境,想佔據那個城池。
朝中的大臣們,天天為這件事憂愁、思慮,但是,一切施王卻像平日般,若無其事地辦著事。翌日,鄰國的大軍開到了城下,城裡像沒有事般的平靜,大軍絲毫不受阻,長驅直入,很快地便佔有了這個城池。原來一切施王得知大軍到來,他為了不讓百姓受到無謂的損害,已於前日半夜,留下印綬,換了便裝,悄悄地離開王宮,出城去了。他想把城池奉獻給鄰國,以換取百姓的平安。
貪得無厭的暴王,雖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一座城池,但為了斬草除根,他出了重金懸賞來捉拿一切施王。
一切施王離開王宮之後,一直往荒郊野外走去,大約走了五百里路的地方,他遇見那奉母親之命前來求乞的婆羅門子。一切施王得知小孩的遭遇後,甚表同情。他也把自己的遭遇說給小孩子聽,小孩子很受感動,痛哭流涕,一切施王安慰他,並答應他,滿足他的希望。
小孩子很懷疑,心想一切施王身無一物,如何幫助他呢?
一切施王平靜地說:「鄰國國王正出重金來捉拿我。你可以把我殺了,拿了我的首級去換取重賞。」
小孩子不忍心那麼做,一切施王教他割截耳朵或鼻子送了去也可以,小孩子也不忍心,最後一切施王說:「你不肯殺我,也不肯傷我,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綑縛起來,押送過去,總可以吧?」
小孩子年幼無知,覺得這樣很好,便照著一切施王的話去做。兩個人一起向城裡走來,到了城外約二里路光景,一切施王叫小孩子將自己縛起來,進入城內。
這時,城中的百姓,看到一切施王被捆縛押著回來,大家都悲傷不已!
有人把一切施王被縛的消息傳給暴王,暴王喜出望外,隨即命人帶進宮裡。大臣們看到被綑縛的一切施王時,都伏地痛哭,聲音極其悽涼,情景甚為感人,暴王也不由得動心,他問大臣們道:
「你們為什麼這樣悲傷?」
「大王,請您原諒我們的失禮吧!一切施王他不但丟棄了國家和王位,現在更把他的身體生命布施給人,而他一點也不覺得懊悔,他的行為實在偉大,我們被感動得情不自禁!」
暴王聽了大臣們這麼說,殘暴的心漸漸地平息下來。當他聽完小孩子敘述整個過程後,深深感動,他跪倒在一切施王面前,把印綬、國土全部歸還給他。並且說:「我得到你的國土,但我沒有得到你的民心;你雖把一切都甘願施捨,但你擁有最寶貴的人心。現在我明白了,用暴力獲得的東西沒有價值,你的國家我還是還給你。」
一切施王終於又平安地擁有了他的國土。先利人,再利己,一切施王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一個佛教徒,在學佛的過程中,應該具備大乘菩薩的精神,雖然不能做到利人不利己,至少要能從利己想到利人,即所謂的「自利利他」。
(三)從初心到完成
有句話說:「初發之心,成佛有餘。」《華嚴經》說:「不忘初心。」有一位證得羅漢果的師父帶著小沙彌在路上走,小沙彌揹著包袱跟在師父後面走。走呀走的,小沙彌起了個念頭:「將來我要發心弘法!要廣度眾生!」走在前面的師父,知道小沙彌發這麼大的願心,心裡非常敬佩,慚愧自己從未這麼發過心。趕快把小沙彌的包袱拿過來,自己揹在肩上,又請小沙彌走在前面。小沙彌不明就裡,只照著師父的吩咐做。
當小沙彌走在前面時,心裡又想:「我要發心弘法度眾,可是,弘法那麼辛苦,眾生又那麼難度,唉!算了!我還是做個小乘人,自己求解脫吧!」才這麼想,師父把包袱摜過來,說道:
「把包袱拿去!跟在我後面走!」
小沙彌莫名其妙地又揹起包袱,走在師父的後面。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初發心很難,要維持到完成更難。
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舍利弗尊者,在過去生中曾經發心修菩薩道,行大乘布施,他不但願意把自己所有的房屋、田園、財產等資身物品,歡喜的布施給人,甚至連身體、生命,也毫不吝惜的願意布施給人。
這樣的願心驚天動地,所以就有一個天人想來試試他的道心。
天人化現成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在舍利弗尊者必經的路上等候,遠遠看到他走過來,就嚎啕大哭,舍利弗尊者見了不忍心,上前慰問道:「這位青年,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你不用問,告訴你也沒有用!」
「我是學道的沙門,發願救度眾生的苦難,只要你有所求,凡是我有的,都可滿足你的心願。」
「你是不能幫助我的,我哭並不是缺少世間上的財物,我的母親害了不治之病,醫生說一定要用修道者的眼珠煎藥,我母親的病才能好。活人的眼珠已經不易找,修道人的眼珠又怎麼肯給我呢?想到病床上呻吟待救的母親,我這才情不自禁的傷心痛哭!」
「我就是修道的沙門,我願意布施一隻眼珠給你,來救你母親的病難。」
「你願意布施一個眼珠給我?」青年歡喜得跳起來。
「我的一切財產都布施給人,正想進一步的行大乘道,所以很願意將身體布施,正苦無受施的人,今天遇到你,可達成我求道的願心,我真歡喜的感激你,你來取去我一個眼珠吧!」
舍利弗尊者心中想,我有兩個眼珠,布施一個給人,還有一個可以看到東西,這對自己並沒有妨礙。
他叫青年人來取自己的眼珠,青年人不肯,說道:「這不行,我怎麼可以強奪你的眼珠呢?你如果願意,可以自己挖下來給我。」
舍利弗尊者一聽,覺得他說得有理,當即下大決心,勇猛忍苦的把左邊一個眼珠用手挖出,交在青年的手中,並說道:「謝謝你成就我的願心,請你拿去吧!」
「糟啦!」青年人接了眼珠,大叫道:「誰叫你把左邊的眼珠挖下來呢?我母親的病,醫生說要吃右邊的眼珠才會好的!」
舍利弗尊者一聽,真是糟啦!怪自己怎麼沒有問一聲再挖眼珠,現在怎麼辦?把左邊的給他,還有右邊的可以看東西,若再把右邊的眼珠挖下來給他,那連走路都看不見了。可敬可佩的舍利弗尊者,不怨怪別人,心想,發心發到底,救人也要救到底,難得遇到一個接受布施、成就自己道行的人,就再把右邊的眼珠挖下來給他好了。舍利弗尊者這麼想後,就安慰青年:
「你不要急,剛才是我粗心,怎麼沒有問清楚再挖眼珠,現在我知道了,橫豎人的身體是虛幻無常的,我還有右邊的眼珠,我願意挖下來給你做藥,醫治你母親的病。」
舍利弗尊者說後,又再下大決心,勇猛忍苦的把右邊的眼珠挖下來交給那個青年。
青年接過舍利弗尊者的眼珠,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說,把舍利弗尊者的眼珠放在鼻子上嗅了一嗅,當即往地上一摔,並罵道:
「你是一個什麼修道的沙門?你的眼珠這麼臭氣難聞,怎麼好煎藥給我母親食用呢!」青年人罵後,並用腳踩著舍利弗尊者的眼珠。
舍利弗尊者眼睛雖然看不到,但他的耳朵沒有聾,他聽到青年人罵他的話,和用腳在地上踩踏他眼珠的聲音,他終於嘆口氣,心中想:眾生難度,菩薩心難發,我不要妄想進修大乘,我還是先重在自利的修行吧!
舍利弗尊者這樣的心一生起,天空出現很多的天人,對舍利弗尊者說道:
「修道者,你不要灰心,剛才的青年是我們天人來試探你的菩薩道心的,你應該更勇猛精進,照你的願心去修學。」
舍利弗尊者一聽,很慚愧,利他的菩薩心又再生起,當即成就了不退的道心。六十小劫以後,舍利弗尊者不休息的認真學道,終於遇到佛陀,證得聖果,且具足神通。
從初發心到成就佛果,要歷經多少劫數,要忍受多少苦難,所謂「難行能行,難忍能忍」,要「福慧雙修」,要「行解並重」,如果畏懼麻煩,缺乏耐心,就像種子雖播種了,卻怠於施肥、澆水,終不能發芽,更談不上開花、結果。因此,從初心到完成,這是成佛之道,如果能發心,能堅持到最後,則成佛不難矣!
佛教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佛法也在我們的生活裡俯拾皆是。無論是感情、經濟、處世、道德等各方面,如能將佛法落實、融入其中,才是真正的「佛教生活化」、「生活佛教化」。
西元一九七五年四月講於台北志蓮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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