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manistic Buddhism Series 8 - Dependent Origination and Cessation 《人間佛教系列8－緣起與還滅》
From the Origin of the World to the Cessation of the World 從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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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還滅世界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兒童依賴父母而生，老人依靠枴杖而行，人類依靠世界而活。沒有世界，我們生活在哪裡？佛法說世間有兩種：一為有情世間，一為器世間；有情世間為正報，器世間為依報。依報就是我們所依靠生存的世界。
人有很多種類，生命也有很多種類；所謂佛有佛的世界，人有人的世界，動物有動物的世界，甚至小蝸牛、小螞蟻也有牠們自己的世界。
人類除了占有這個世界，還要征服其他世界，像科學家不斷在太空裡探索這個世界以外的世界。其實，人類對自己所居住的世界，直至目前，尚未真正的了解。例如：喜馬拉雅山常出現雪人，但雪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卻沒有人能具體說出長相，可見人類對自己居住的世界，並不完全了解。
小蝸牛住在貝殼裡，貝殼就是牠的世界。偶而牠會伸出頭來，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所接觸到的世界畢竟有限。
有一隻海蛙造訪一隻終生沒有離開過水井的老蛙，老蛙問海蛙說：
「你從哪裡來的啊？」
「大海。」海蛙回答。
「你看井裡的小蟲、小蟹、蝌蚪，全都比不上我！我獨占這一坑水，任我高聳站立，享盡其中樂趣。大海有像我這水井這麼大，這麼快樂嗎？」老蛙問。
「大多了。」海蛙說。
「有我的井的二分之一大嗎？」井蛙問。
海蛙回答：「不能相比！海有千里遠，我無法說明大海的寬廣；而且海中的生物不下百種，在海中可任你無拘無束的悠游。」
在虛空無盡的法界裡，我們人類的世界，也像蝸牛與井蛙一樣；很少有人能夠想像另一個面向的實存，並且因為沒有智慧了解世界的真相，而把目前生活的地球當成是宇宙的全部。
佛經說：虛空中有無數的世界，每天都有世界毀滅，也都有世界生起。有科學家說，世界和世界可能相碰撞，那麼，我們這個世界會不會毀滅？什麼時候毀滅？我們能不關心嗎？理學家陸象山說得很好：宇宙的事，乃我們自己份內的事；我們自己份內的事，也就是宇宙份內的事。
我們關心我們的宇宙世界，各種學說也把世界定了許多不同的名稱，如天地、乾坤、世間、自然、陰陽、虛空、宇宙、氣、心等等。不管世界有多少名稱，世界和我們的身心有著很大的關係，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裡，自然覺得世界很大，人很小；如果我們覺得世界活在我們的心中，就會覺得我們人很大，世界很小。
王陽明先生說：「宇宙是我的心，我的心就是宇宙。」佛經說：「悟者所居之外，大地無寸土。」又說：「心外無一法。」唯識家則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說明世界在我們心中的變現。
一個聖者覺悟後，宇宙世界自然全在一心，除了心中的世界外，沒有其他的世界。心外的世界，是科學家所言冥頑不靈的世界，是一個物質的世界；佛教把世界放在心裡，世界就有了生命，宇宙大千就是許多活動的世界。古德說：「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又說：「一色一香，無非妙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每一個有情眾生，都依著自己迷悟的深淺，而顯現出不同的世界。
佛教有一則著名的掌故：「生公說法，頑石點頭。」連石頭那樣無情的東西都會點頭，可見這世界隨著聖者的覺悟，一切都是活的，都是有生命的。常有人問：「山河大地，樹木花草，能不能成佛？」只要能覺悟此心即佛，山河大地、樹木花草都會和我們一起成佛。
既然知道世界和我們的關係，我們對它必須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還滅究竟如何？以下分四點來說明。
一、最初的世界與最後的世界
世界是怎樣形成的？《起世經》記載：由於眾生業緣風颳起，在虛空中形成盤狀的大氣層，此大氣層厚一百六十萬由旬（約一億二千八百萬里），周長無數，堅固無比，即使大力士以神器也無法擊破摧毀，此即為風輪。
接著在大氣層上空中心，由風所集，逐漸成雲，凝聚成雨，下降於氣層之上，形成厚八十萬由旬（約六千四百萬里），直徑十二萬三千四百五十由旬（約二百四十六萬九千里）的水層，此水由於業力的緣故，不往外溢，周圍並有風為牆，維持住水層，此即水輪。
水輪的表面，由於眾生的業風，逐漸形成乳狀的表膜，其中七分之二為黃金層，七分之五為水層，此即為金輪。金輪之上即為山、海洋、大洲等所構成的大地；而須彌山即位於此世界之中央。
須彌山四周有：毗提訶（東勝身洲），以其身形殊勝，故稱勝身，地形正圓，人面亦圓；鬱單越（北俱盧洲），俱盧，意謂勝處，以其地勝於其他三洲而得名，地形正方，人面亦方；閻浮提（南贍部洲），地形南狹北廣，人面亦然；瞿耶尼（西牛貨洲），以牛行貿易而得名，地形如半月，人面亦然。其中南閻浮提就是我們生存的世界。
地上的九座山，加上包圍著九座山的八大海，再加上四洲，就構成一個須彌山的器世界，佛教稱為小千世界，也就是一般所稱的自然界。合一千個小千世界為一中千世界，合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總合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就是三千大千世界，也叫做一尊佛的世界，虛空中有很多三千大千世界。
一個須彌山，根據現代人的研究等於一個太陽系。一個銀河系據說有一千億個太陽，一千個銀河系才是一個小千世界，一百億個銀河系才是一個大千世界。娑婆世界就是一個大千世界。
娑婆世界究竟有多大？佛說，世界以須彌山為中心，日月是繞著須彌山轉的，這是一個單位世界。我們想想，月亮繞地球轉，太陽繞著銀河系轉，銀河系之上是星雲團，這個星雲團有一百萬億銀河系；由此我們可以窺探出虛空中的世界有多少。所以佛教講世界有多少，都是說無量無邊；講到眾生有多少，都是無盡無數，不可說、不可說。
當然，以我們的淺知淺識，是無法了解廣大無邊的世界，即使利用最快速的光，也無法繞遍宇宙。其實，我們不必向心外去探討世界，要向心內追求，把宇宙納於胸中，對宇宙萬物便可以了然。因為法界之寬，只在當下一念。
有人看到出家人閉關在幾坪大小的關房，不禁生出同情之心，其實，關房雖然很小，但心裡的世界卻有無盡之寬，宇宙萬物都在我心，只要精進修行，法喜充滿，何苦之有？但這種心中覺悟的世界，並不是在迷的眾生人人所有的境界，大家所依存的世界，仍是一個業力所造的世界。
由眾生「心迷」的業力，形成了最初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最後又會怎樣？人生活到八十歲、一百歲，會經過生、老、病、死的循環；世界也是一樣，有成、住、壞、空的階段。世界從成到住、住到壞、壞到空、空到成，大約各需要三億二千萬年，宇宙就在成住壞空的過程中，反覆生滅，每一週期大約是十二億八千萬年。
中國人常以五千年的歷史文化自豪，其實，五千年在十二億八千萬年裡是很短的時間。歷史學家發掘了北京人、爪哇人，推算他們的年代，大約有三十萬年、五十萬年，甚至一百萬年，而這一百萬年在十二億八千萬年裡面，也是很有限的時間。
《法苑珠林》說我們現在正是住劫，在住劫中又有減劫和增劫的分別。所謂「減劫」就是人類的壽命從八萬四千歲，每經過一百年減少一歲，一直減到十歲，大約需要八百萬年。「增劫」就是人類的壽命從十歲，每經過一百年增加一歲，一直增加到八萬四千歲，也大約需要八百萬年。一個增劫，一個減劫，合稱為一個中劫，即一千六百萬年。像這樣的減劫、增劫各有二十個，合計為三億二千萬年。每逢到減劫的時候，便有刀兵、疾疫、饑饉等三種小災害產生。
有人研究中國的歷史，五千年中，只有九年沒有刀兵之災。今日我們能過著安和樂利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住劫三億二千萬年以後，就到壞劫，逢到壞劫終了時，由於眾生業緣，會出現七個太陽，燃燒成災，如此經過七次的火災，把初禪天以下的器世界燒壞，此時稱為火災劫，需要約十二億八千萬年的時間。其中三億四百萬年之間，有情的生物先壞，然後一千六百萬年之間，自然界再滅壞。
火災劫過後（即七次火災），產生水災，將四禪天中的二禪天滅壞，此稱為水災劫，大約需要一億二千八百萬年。如此經過五十六次的火災、七次的水災，而後產生風災，將三禪天滅壞，此稱為風劫，需要六十四大劫，十億二千四百萬年的時間。火災劫、水災劫、風災劫合稱大三災。火燒初禪，水淹二禪，風吹三禪，就是指上述的意義而說。四禪天則不為大三災所壞滅，但三界之內，就是無色界的非想非非想處天，經過八萬大劫，仍然是逃不了成住壞空的階段。
二、此方的世界與他方的世界
此方的世界，即是指我們的這個世界，佛經稱為娑婆世界，娑婆二字是堪忍的意思。我們人類有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就是忍耐力很大，儘管世界上有很多苦難，有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等苦，可是我們都能夠忍受，甚至有「寧在世上挨，不在地下埋」的說法。有人以為天上比人間好，其實天上仍然是此方的世界，「三界無安，猶如火宅」。《大毘婆沙論》記載，天上的人雖然壽命長、快樂多，但人間仍有三點勝過天人：
１．勇猛精進：天人因耽嗜欲樂，不知進修；而人能修諸苦行，精進不怠，其勇猛精進力勝於天人。
２．記憶力強：諸天耽嗜欲樂，慧性常惛；人能記憶久遠所作所說之事，了了分明，所以世人的記憶勝於諸天。
３．能修梵行：諸天耽嗜欲樂，不增修善業；人初發心時，能種殊勝善根，受持戒律，樂善好施，行業清淨，梵行勝於諸天。
以上三點是天人所不如的。
天上與人間一樣都是苦樂夾雜的地方，以天界為例：人間之上為四天王天，四天王天壽命五百歲，約等於人間九百萬歲；四天王天之上為忉利天，壽命一千歲，約等於人間一千八百萬歲；夜摩天二千歲，約等於人間三千六百萬歲；兜率天四千歲，約等於人間七千二百萬歲；化樂天八千歲，約等於人間一億四千四百萬歲；他化自在天一萬六千歲，約等於人間二億八千八百萬歲。初禪的梵眾天壽半劫，梵輔天一劫，四禪的色究竟天一萬六千劫，無色界的非想非非想處天八萬大劫，約等於我們世間成住壞空八萬次。
可能有人會想：如果我們的生命有這麼長該有多好呢！不必羨慕，升天固然有升天的福報，但天上並不是一個最好、最究竟的地方，因為天福終有享盡的時候，那時將會五衰相現。天人的五衰相是什麼？
１．衣服垢穢：天人的銖衣妙服，光潔常鮮，福盡壽終之時，將自生垢穢。
２．頭上華萎：天人寶冠珠翠，彩色鮮明，福盡壽終之時，頭上冠華自然萎悴。
３．腋下汗流：天人勝體微妙，輕清潔淨，福盡壽終之時，兩腋會自然流汗。
４．身體臭穢：天人妙身殊異，香潔自然，福盡壽終之時，會生出臭穢。
５．不樂本座：天眾的殊勝快樂，不是世間所擁有，福盡壽終之時，會生起厭居天界之心。
以上五種衰相顯現時，天人仍然逃不了生死無常的定律，最後還是要墮落。如果能解脫此方的生死界，到達到他方的涅槃境，那才是真正永恆的無量壽。
談過天人的壽命，再說到天上有情的身高：有人說，古代的人比現代的人高，所謂「六尺童子」，《三國演義》裡形容張翼德身長丈二，手拿丈八鋼矛，這都已是非常高大了，四天王身高卻有半由旬（約人間十里），等於從國父紀念館到新店；忉利天身長一由旬（二十里），等於從台北到桃園；他化自在天十六由旬（三百二十里），從台北快到高雄；色究竟天一萬六千由旬（三十二萬里）。科學家用火箭送太空人上月球，月球距離地球，只有二十四多萬里，色究竟天的人，手不必舉，便可把月亮拿下來了。宇宙虛空無量無邊，許多事情，不是我們淺知淺識所能想像的。
天人的衣著是怎樣的呢？天界眾生越高，穿的衣服越輕。欲界四天王天，衣長二十里，重二分；兜率天衣長一百六十里，重一銖半（一兩有四十八銖）；他化自在天衣長六百四十里，重半銖；色界的梵眾天不穿衣服，卻和穿沒有什麼分別，隨他的身形自然有光明勝妙的天衣。這些事說來神妙不可測，其實，經過科學不斷的進步，近幾年來，世界各地都有飛碟、外星人來過的紀錄，不都證明有他方世界的存在嗎？
再以飲食來說，人類每天要吃三餐，要有蛋白質、脂肪、醣類、維生素……等養分來資養色身，天人就不必那麼麻煩了。欲界有情食自然食、淨揣食，以衣被細滑為食、澡浴感受為食；色界有情以喜為食、以禪悅為食；無色界有情以意業為食。
他們的生活狀況如何？欲界六欲天上的四天王天的男女婚嫁，肉體觸愛，與人類相同，忉利天也是這樣；夜摩天相互擁抱而成欲；兜率天執手而成欲；化樂天相視微笑而成欲；他化自在天暫視而成欲。
此方世界是生死輪迴的世界，是苦空無常的世界。佛教說他方世界，大都指常樂我淨的勝妙世界，清淨安樂的無憂世界，這些他方世界中因緣最殊勝的是東方藥師如來的琉璃淨土，與西方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
藥師如來的琉璃淨土，是一個經濟不必憂愁，民生物質非常豐富的地方。在那個世界裡到處有金銀財寶，到處都是富麗堂皇的建築物。人民的衣食住行，極易獲得；大眾的娛樂器材，也都是隨心所欲。
在極樂世界裡，沒有寒來暑往，氣候永遠是清涼爽快；不會被空間的問題困擾，不會有擁擠現象及侵略事故發生。物質生活永遠沒有匱乏，不會爭奪；在人際關係上，都是諸上善人俱會一處，沒有人我是非的苦惱，沒有男女情怨的罪惡，沒有經濟的占有，沒有名位的糾紛，既無壞人的陷害，也無惡道的恐怖，每一個人都是蓮華化生，是一個非常和樂的世界。
三、物理的世界與心理的心界
這個世界是由四大──地、水、火、風；五蘊──色、受、想、行、識；六塵──色、聲、香、味、觸、法所組成，一般人生活在四大、五蘊、六塵的物理世界中，不知道探討心裡的世界，就如現代人在大都市中生活，每天面對機器聲、喇叭聲、人聲、車聲及吵鬧聲，難得的假日到郊區踏青，卻一面高聲談笑，一面將收錄音機的聲音放得很大。為什麼不讓耳根清淨，享受一下山林的寧靜？難道非得用這種噪音將自己麻醉不可嗎？外面五欲塵勞的世界能給我們真正的快樂嗎？修行的人，眼睛一閉，不看也不聽，不必穿好衣服，不必吃好東西，可是他心裡的快樂與滿足，不是追求物質世界的人所能體會的。
人生若能積極前進，固然很好，因為前面有無限寬廣的世界；如果不能前進時，懂得回頭更重要，因為回頭的世界跟前面的世界一樣寬廣。平常在我們活動的空間裡，一般只知道向前的空間，而不知道還有一個退後的空間。如果能夠同時把握物理、心理的兩個世界，體會出前面後面的空間，前進的時候前進，回頭的時候回頭；向外求的時候向外求，向內求的時候向內求；好比人有左右兩隻手，運用順遂自如，這就是心物一如、前後一致的境界。
佛教裡有一首有名的詩偈，描寫以退為進的人生，偈云：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這首詩借著農夫彎腰插秧，告訴我們要認識自己，觀照自己的本性，必須退步低頭，回頭的世界比向前的世界更遼闊，低頭的天地比抬頭的天地更寬廣。就像農夫插秧，正因為他能夠退後，才能把秧苗插好。古人說：「以退為進。」又說：「萬事無如退步好。」在功名富貴之前退讓一步，是何等的安然自在；在人我是非之前忍耐三分，是何等的悠然自得。
有些人看到學佛者便說：「你們信仰佛教，不抽煙喝酒，不跳舞打牌，絲毫沒有人生的樂趣，這不是太消極了嗎？」難道抽煙、喝酒、打牌、跳舞，才算是積極的人生嗎？其實，佛教徒是深深體會到外在的榮華富貴是虛幻不實的，而從吃喝玩樂的聲色中回過頭來，積極的從事內修外弘的道業，不但不是消極，而是更積極的人生。
好的工廠，出產好的成品；壞的工廠老是冒黑煙、排髒水，製造空氣污染。人心就如工廠，有時慈悲喜捨、福慧雙修，有時製造貪瞋邪見、嫉妒怨恨。我們每日製造什麼樣的產品呢？假如自己都能品檢出來，自己就是檢驗局的局長。有句話說，心中有佛，人人皆佛；心中有鬼，處處皆鬼。創造心理的世界，提高內心的生產品質，是很重要的。
一個人生活在五欲洪流中，若能不隨俗浮沉，固然難得；如果隨俗同流而能不污，更是可貴。所以遠離外境，潛居山林修行，並不是上上乘；住於鬧市，仍然能夠不為外境所轉，才是大乘道。所以說：「大隱隱於市」，或「熱鬧場中做道場」。為什麼能有這樣的功夫？因為參透了外在世界的虛妄性，不追逐心外五欲六塵的世界，對於世間的一切，不會生起執著，而能過著無住的生活，享受著內心世界的融和。
古來很多大德都有這種境界，譬如陶淵明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維摩詰居士的「雖處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一休和尚揹負女人，卻能坦蕩無礙。一個人如果能不被生活所牽累，則「百花叢裡過，片葉不沾身」，是何等的灑脫逍遙！
心理的世界是無法偽裝的，心理的淨化須遠離勝負心、顛倒心；心理的昇華，要有平等心、尊敬心。
有心入道的人，容易體會世界是變化無常的，是迷人騙人的；唯有從物理的世界回到心理的世界，才能常樂我淨，如如不動而解脫逍遙。
四、生滅的世界與還滅的世界
生滅的世界，就是我們所感受到生、住、異、滅的世界，也就是生、老、病、死的世界，成、住、壞、空的世界。
生滅的世界是「四大本空，五蘊非有」的世界。山河大地，一切皆是「四大」元素假因緣和合而成。什麼是「四大」呢？即地、水、火、風四大種。地以堅硬為性，水以潮濕為性，火以溫暖為性，風以流動為性。地水火風是構成一切物體的主要因素，所以稱為大。譬如：一個杯子，是由泥土燒成的，泥土屬於地大；泥土需要滲和水，再用火燒，是有水火二大；經風吹成固體而為杯子，是有風大。
貴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也是假四大和合而成。如屬固體型硬性的爪齒、皮肉、筋骨為地大；屬液體流動性的腺體、唾涕、膿血等為水大；體溫熱度屬火大，呼吸動轉屬風大，故身體上有一大不調，即百病叢生；若四大分散，則生命死亡。
有情眾生由四大、五蘊所假合。由於生命是因緣結合的關係，沒有實體可得，所以說有情的肉體，也只是假合的存在而已。如和合的因緣力窮盡時，結合的關係也跟著消滅，生命的肉體，立即滅亡。所以佛陀說：「四大本空，五蘊非有。」
生滅的世界是苦多樂少的世界，苦有三種：苦苦、壞苦、行苦，欲界三苦都有，色界只有壞苦、行苦，無色界唯有行苦，這是依程度而分的。如果從內容分，則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和五陰熾盛苦。苦是人們所厭棄的，但人生終不免有許多苦痛；樂是人們所追求的，但是人生之樂卻是那樣的稀少與短暫。
生滅的世界是無常的世界，昨天還活蹦亂跳和你大擺龍門陣的朋友，今天不幸和你陰陽兩隔。昨天還是人潮擁擠的百貨公司，今天被夷為平地。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事，你我都不知道，這不是無常的實相嗎？
這個世間有太多的苦痛，帶給我們莫大的煩惱，動搖我們身心的安住。所以，我們必須求得一個不生不滅的還滅世界。什麼是還滅的世界？
１．「如」的世界：如──如如不動。如的世界就是不動的世界，如來的世界，如法的世界，如實的世界。儒家也主張修養不動心，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心能在如如不動中安住，就有幸福快樂。其實，人實在很可憐，人家讚美你一句：「你這件衣服好美哦！」就高興了半天。衣服很美，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人家批評你一句，便生氣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快樂與否，全由外人左右。為什麼會受別人擺布呢？因為沒有生活在「如」的世界。
２．「悟」的世界：悟──一切明了。悟的世界是智慧的世界，光明的世界，解脫的世界，自然的世界。
悟的世界是「啊！我懂了！」「噢！是這樣啊！」悟是「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的世界；悟是「不以得喜，不以失悲」的世界；悟是不為情愛所羈，不為生死所轉的世界；悟是恢復自然，找到本家，認識自己的世界。
３．「淨」的世界：淨──清淨無染。淨的世界是清涼的世界，極樂的世界，法眼淨的世界，蓮華藏的世界。
我們這身臭皮囊，從頭到腳，有三十六物不淨。而貪、瞋、癡、悔、恨、怨、怒，更時時侵擾我們，讓我們不得安寧。衣服髒了要洗，身體髒了也要洗，心裡不清淨更需要洗。以清涼法水，洗去心靈的污穢，以佛法的「淨」來莊嚴自己，以佛法的「淨」來化導自己。
《維摩經》云：「隨其心淨，則國土淨」。如果人人能「自淨其意」，則極樂世界自然呈現。
４．「圓」的世界：圓──圓融無礙。圓的世界是如日月的世界，如虛空的世界，如因果的世界，如自性的世界。
佛法以「圓」來說明宇宙人生，理要圓，事要圓，理事皆圓，事事皆圓，這也就是《華嚴經》所倡明的四法界的世界。所謂四法界即：事法界，是總稱我們晝夜差別現象的世界；理法界，是打破認識虛妄的現象，體認到不可思議的言亡慮絕的真理世界；理事無礙法界，是本體與現象，空有無礙的世界；事事無礙法界，是體認到時空無限無量，宇宙萬有無一無關，一切同體，大小無別，一多不二的世界。
現實的這個世界多苦、多變、無常、有缺憾，但是如果我們的身心能恆常安住於如如不動、明了一切、清淨無染、圓融無礙的境地，相信能夠擁有一個圓滿的人生。
西元一九八○年十二月講於台北國父紀念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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