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lected Humanistic Buddhism Prefaces 《人間佛教序文選》
“Cloud and Water” Preface 《雲水三千》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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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雲水三千》序時光荏冉,歲月悠悠,回顧我從一九二七年出生,到今年二○○三年,我已經七十七歲了。在十二歲那一年,於棲霞山寺披剃出家。最初的十年,只是過著沙彌學習的生活,從苦行開始,挑水、擔柴、打掃,尤其在參學期中,我做了六年的行堂,二年的香燈,一年半的司水。直到廿一歲那年,我回到祖庭白塔山大覺寺禮祖,隨即留下來擔任國民小學校長將近二年。當時大覺寺因地處國共戰爭的戰場,鎮日戰火彌漫,不得已只好告別祖庭來到南京華藏寺,從事新佛教的改革運動。
在華藏寺一年多的時間,與散漫的寺僧鬥法,訂立新規約,創建新制度,但都遭受惡勢力所阻撓。那個時候,時局動盪,徐蚌會戰失利,人心惶惶,我也不得不於一九四九年元月,以組織僧侶救護隊之名遠來台灣。當時我剛好二十三歲。後來僧侶救護隊的因緣未能成熟,參加人員各自解散,我忽然發覺自己孑然一身,上無片瓦,下無立錐,真是到了一日三餐不繼的窘況。所幸還能執筆寫文章、編雜誌,或者教書;從筆耕教學中,才得暫時免於困頓失所。
我的一生,說得好聽,我一直在文教之間游走,說得不好聽,在佛教裏誰來重視一個從事文教工作的人。記得剛到台灣,當我日夜俯首為文時,一位老太太用台語對我說:「法師,你要工作,你不工作沒有飯吃呀!」意思就是我們寫文章,不在僧侶的工作之內,要念經、勞動服務,才算工作。
我曾把自己的一生規劃為成長期、學習期、參學期、弘法期等數個時期。在二十一歲擔任國民學校校長,到二十六歲的五年教書期間,也算為學習時期。從一九五三年元月到了宜蘭,當時我二十六歲,終於踏上弘法之路,到今天算來,整整五十個春秋了,在世俗上來講,也算半個世紀。回首來時路,這五十年來也曾留下一些痕跡,雖然我一生講究「處處無蹤跡」的人生,但是當徒眾們將五十年來的影像專集「雲水三千」擺在眼前,往事也不禁一幕幕的襲上心頭。
從到宜蘭開始,五十多年來,為了弘法,我走遍台灣各地,甚至行腳到全世界五大洲,但是我的戶籍一直都設在宜蘭,宜蘭的因緣儼然成了我弘法的根據地。
宜蘭雷音寺是一個小廟,五十年來沒有人請我擔任過住持,我也從來沒有過要當住持的意願,我永遠是一名客居的雲水僧。我創建過宜蘭念佛會的講堂,但那也是信徒集資所建,所有權屬於信徒所有,與我無關。不過我創辦幼稚園,成立兒童班、星期學校、學生會、青年會、歌詠隊、弘法隊;甚至我把宜蘭市鎮的四十八里,編成佛教的四十八班,諸如光明班、清淨班、慈悲班、正道班等。可以說,不分男女老少,蘭陽地區的佛教有緣人,一時都跟著我動員起來了。
我經常帶領弘法隊的青年下鄉弘法,我們沒有錢買火車票,一行人騎著幾小時的腳踏車,從宜蘭出發,到羅東、頭城、冬山、三星、蘇澳,甚至到南方澳去弘法布教。每到一地,警察的干擾,強硬的取締,讓我們不得不一再和警察玩捉迷藏。我們沒有集合的殿堂,而媽祖宮、天帝廟、晒穀場、大樹下,都是我們布教的場所。
在當時的農業社會,農民只有夜晚才有閒暇,他們一面乘涼,一面看我們布教。一場弘法布教下來,大都已是半夜三更,在回程途中,高聲唱著「弘法者之歌」:
「銀河掛高空,明月照心靈,四野蟲唧唧,眾生心濛朧。教主佛陀庇佑我,為教為人樂融融,尊者富樓那,布教遇蠻凶,犧牲生命都不惜,只望佛法能興隆……。」
「佛歌入雲霄,梵音驚迷夢」,我們真的都滿懷著像富樓那不計較蠻荒的壯志,也有著像目犍連不怕犧牲殉教的豪情。
有時我們也唱著「佛教青年的歌聲」,隨著:
「聽啊!真理在呼喚,光明在照耀,這是佛教青年的興教歌聲,響徹雲霄。青年為教的熱忱,掀起了復興佛教的巨浪狂潮,成功的一日就要來到……。」
那時聽了不禁熱血沸騰,每一個參與的青年,都興奮無比,悲願具足。像心平、慈莊、慈惠、慈容等,就是在那個時候培養了對佛教的信心,所以後來把青春生命都奉獻給了佛教。
在初期的弘法過程中,可以說障礙不斷,阻擾困難接踵而來,但我的信心從來不曾動搖過。記得當時美國、瑞士、瑞典,都相繼有人請我去弘法,但由於我在叢林裏養成安住身心的性格,所以總是一動不如一靜。初到宜蘭雷音寺,林松年先生從基督教轉而信奉佛教,他非常反對我的保守,但是我用他擔任總幹事至少十年的時間。我們在宜蘭的生活雖然清苦,物質雖然貧乏,但佛法滿足了我們一切的需求。
一九五七年,日本大正大學給了我入學證書,同意我前往修學博士學位。我一生沒有領過畢業證書,眼看著「博士」的名號在向我招手,但是高雄的一位信徒朱殿元居士說:「師父,您已經是我們的師父了,我們把您看成比博士還重要,您為什麼又要再去當博士學生呢?」
我聽後毅然決然打消留學的念頭,我覺得他的話說得沒有錯,做師父要緊,做博士沒有什麼了不起。於是就這樣註定了我一生沒有任何學歷文憑。但是,感謝張其昀先生,他不以為我沒有學歷而見棄,他請我擔任中國文化大學印度研究所所長,也感謝基督教東海大學校長梅可望先生,請我擔任六年的哲學系客座教授。
此外,我創辦了十多所的佛教學院,建設了三、四所的大學,包括佛光大學、南華大學、西來大學、佛光山信徒大學等。甚至創設普門中學、均頭中學、智光商工,以及幾十所幼稚園。我對教育一直表達了我的熱誠,甚至對文化事業,更是熱心。我不只是創設電台、電視台,甚至辦報紙以外,我把藏經翻譯成白話文,出版《中國佛教經典寶藏》;我成立「佛光大藏經編修委員會」,把藏經加以標點、分段、註解,重新編印成《佛光大藏經》。其它如養老院、育幼院,仁愛之家、雲水醫院、診所等,也只是在教育、文化、慈善等事業,略表對社會貢獻一點心力而已。
我對信徒的共修,在全世界五大洲,每一個大都會都建有道場,可以說,在同一個時間裏,佛光山的道場在全世界真是同聲念佛、同聲誦經,讓人真有「佛光普照,法水長流」的感覺。
一九九二年國際佛光會在美國洛杉磯國際音樂中心成立,讓我的弘法足跡更不斷的踏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我一年又一年的遠到巴黎、多倫多、洛杉磯、澳洲等地,主持國際佛光會世界會員代表大會。我甚至前往莫斯科、瑞典、丹麥、冰島,成立各地區的佛光協會。我自己雲遊世界,有時一覺醒來,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甚至有時不禁懷疑,我究竟是那一國的人氏?因為在一個國際的大環境中,尤其曾經幾度到非洲的史瓦濟蘭、南非等國,在廣大無垠的非洲草原行車時,獅子老虎就從身邊經過,那種感覺,真是深刻體會到萬物同體共生,不禁從內心油然生起一份「非得做一個地球人不可」的自我期許。
說來慚愧,我是一介僧侶,憑著一襲袈裟,在全世界弘法都能受到當地國家元首、重要官員,以及文教界的學者教授給予協助。從印度的總理尼赫魯,到泰皇蒲美蓬、菲律賓總統馬嘉柏皋、回教的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中南半島各國家的政府領袖,甚至天主教的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台灣的樞機主教單國璽,乃至佛教的達賴啦嘛,都成為朋友。尤其對兩岸的共同合作,禮請佛指舍利來台供全民禮拜供養,期能促進兩岸友誼,早日實踐和平,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心願。
五十年的時光,彈指過去,所有一切,都是眾人共同成就的結果。因此,《雲水三千》不是為了表現我個人,而是為五十年來在全世界參與人間佛教運動的有緣人,留下一個紀念。展望未來,還會再有五十年共成的因緣嗎?祈願佛門弟子,共同團結合作,一起續佛慧命。所謂「法幢不容傾倒,慧燈不可熄滅」。衷心祝禱,是為序!
西元二○○三年七月傳燈樓開山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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